龐瑞城覺得自己的手在抖，子在搖晃。還有他的心，在經歷地震或者海嘯。

“確定麼？”

“確定。”金書說，“我把樣本同時送去了兩家檢驗中心，都是相同的結果。”

龐瑞城艱難的往旁邊移，靠在冰涼的墻上。

他沒撂電話，垂著手臂，金書擔憂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很遙遠，他什麼都聽不見。

“他不是您的兒。”在他腦袋里無限循環，像對他的殘忍判決。

怎麼可能呢…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跟自己有一樣的型，一樣的眉眼，怎麼會不是…

龐瑞城閉上眼，讓自己沉與黑暗，如他不斷下沉的心。

呵…突然，他捂著眼睛，笑了。

他真是太傻了——他們本就沒有做過，哪來的孩子？之前那次已經被確認了幾次，他怎麼偏偏就不信呢？

這些天的期盼、等待，不過就是一廂愿罷了。那他現在又為什麼會為了從沒有過的希難過？

真是太傻了。

他聽到病房里傳出的笑聲，有笑笑的，有冉冉的，還有陳燃的…而他，卻一個人站在這里。

那些笑聲好像化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向他襲來，他無遁形，遍鱗傷。

“瑞城，你怎麼了？”睜開眼，許夢雅一臉擔心的看著他，“你臉好難看，去休息一會兒吧。”

自然而然的，挽上他的胳膊，龐瑞城沒有拒絕。

路過病房門口的時候，許夢雅有意無意的撞到了門，兩人的樣子被葉云冉看到了。

垂下頭兩秒，又抬起來，若無其事的回到笑容里。

周日，笑笑可以出院了。

龐瑞城一大早就來了，幫著收拾東西。兩人忙著，時而沉默，時而互相提醒，好像一如往常。

但他們都覺得，確確實實有什麼變了。

“好了，應該就這些了。出院手續辦好了吧？”

“嗯，辦好了。走吧，我送你們回去。”龐瑞城提起行李箱，又返去抱笑笑。

“不用…”葉云冉也拉住行李箱。

“沒關系，我能拿，你不用…”

“不是，我說我不用你送，陳燃已經在樓下等我們了。”

趁著龐瑞城愣神的功夫，葉云冉搶過行李箱。正好這時，陳燃進來了，他越過龐瑞城，抱起笑笑。

“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

“行李箱給我，咱們走吧。”

葉云冉乖乖給他，然后跟著他走了。只有趴在陳燃肩膀上的笑笑，對著龐瑞城不停的擺手。

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變殘像，在他眼前不斷上演，龐瑞城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

他回了公司，開始用工作麻痹自己。從早到晚，一刻都不讓自己休息。

晚上七點，公司的燈滅了大半，大廈稀疏的亮著一個個小方框。龐瑞城在最高的那個方框里。

金書敲門而進。

龐瑞城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不用陪我。走之前把剩下的文件給我就行。”

“龐總…”

“怎麼？有別的事？你手里拿的檔案袋是什麼？”

“是您讓我做的親子鑒定的結果。”

一聽到親子鑒定這幾個字，龐瑞城的心不自覺的收，有些刺痛。

“既然你已經確定，就不用給我看了。”

“龐總，這個報告有點不對勁…”

筆尖頓住，在書寫的文件上印下一個深深的黑點，直接印到了下一張。

“什麼意思？”

“我仔細看了這份鑒定結果的細節，有幾都有點奇怪，尤其是印章上鑒定人的名字。兩個鑒定人的檔案都不屬于鑒定所，而是從別的地方臨時調過來的。兩個人都是，我覺得不太對。”

“所以，你覺得是有人故意？”

“我猜測如此。”金書說，“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再鑒定一次，也換個名字。”

“好。”龐瑞城說。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作梗，能是誰？又為了什麼？

笑笑的還是不能，這可苦了剛剛解鎖奔跑技能的笑笑。坐在床上，沒傷到的那條不停的蹬，還指著石膏啊啊的抗議。

那樣子好像在質問，媽媽，你怎麼把我的裹上啦！

看著急，葉云冉更是跟著心疼，好吃好喝的哄，竭盡可能的帶著玩，陪著鬧。

好一陣，壞一陣，葉云冉筋疲力盡。另一邊，經紀人還一直在催回去。

“你得為大局著想！”隔著電話也能聽出他的嚴厲與急迫，“現在大部分戲份都已經拍完了，就差你的了。你總不能讓大家一直等著！作為演員，戲大于天知不知道？更何況，笑笑已經沒事了，你還擔心什麼？”

不擔心，只是想多陪孩子一會兒，哪怕多一分、多一秒，也要珍惜。

可是另一邊，理智也在告訴，這麼做是不對的。

晚上，開始收拾行李。

“媽媽媽媽！啊！”笑笑小手指指，又指指行李。

“媽媽在收拾行李呀，媽媽要出差，得走幾天，笑笑乖乖在家里等媽媽好不好？”

“不！啊！”笑笑撅起了小。

葉云冉底下頭，覺得自己要哭了。

姜可見狀，一把摟過笑笑，“笑笑啊，媽媽就出去幾天而已，阿姨陪你好不好？保證陪你玩、給你講故事，還給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不！”笑笑的小手擺個不停。

媽媽好不容易回來了，舍不得。

媽媽也舍不得啊！葉云冉在心里喊著。可是，沒辦法，已經自私的耽誤了很久了，不能再連累別人。

深夜，笑笑睡著了。

葉云冉輕輕的吻了下潔的小額頭，輕手輕腳的起來，拎上行李箱下樓。

小區門口，經紀人已經等候多時，兩個人一起消失在路的盡頭。

“龐總，太太已經上飛機了。”金書說。

“經紀人呢？”

“也去了。”

“還有別人麼？”

“沒有。”

“嗯，那就好…”龐瑞城悠悠點頭，看著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陷無盡的沉思。

走了也好，大家分開，都給彼此一些時間。不管是他，還是，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