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竇綠瓊被一群人包圍著, 不知不覺就順著他們走到了最中央的位置，很多戴著獅子頭套，穿舞獅服飾的人們在那裏轉圈跳舞，鑼鼓齊鳴。

有四個穿著青裳的人持著火把立在兩側, 他們對視了一眼, 唱起歌來，很快, 後背的黃簾帳中沖出來更多歡跳的舞獅人, 一起一伏的影流暢如龍, 在空中劃出麗的曲線。

他們鑽圍觀的百姓們之中，舞蹈得更加迅疾歡暢, 好聲不絕于耳，竇綠瓊也被這熱烈的氣氛染，不由得湊近了些，在火把和街市燈籠的照耀下, 看見其中一個獅頭似乎是長著長長絡腮胡的外邦人。

他盯著自己, 目深邃得好像要把吃了似的。

這個想法把竇綠瓊嚇了一跳，趕旋過去找抱香和攏雪, 剛剛都聽到們自己不要跑的聲音了。

可是一回頭才發現，後除了舞獅人什麽也沒有。一種冰冷的覺順著脊背攀巖而上。

“讓一讓, 我要去找我的姐姐。”

連忙往前沖想要進去，但是那些舞獅人好像聽不懂似的，反而把推到原位了，竇綠瓊又嘗試了幾次，但都無一例外的被他們舞蹈的作給了回去, 甚至有更多獅頭的視線落在自己上，集而瘆人。

害怕得要哭了, 聲音都在抖。

“抱香，攏雪......丹湖......你們在哪？”

忽然，鑼鼓震了三下，接而來的是更加集的樂曲聲，火把在一瞬間被四個人熄滅，周圍的百姓都好奇地觀看這不要錢的彩表演，非常賣力地捧場吆喝起來。

舞獅人徹底跳躍起來了，作展現高難技巧，神態矯健兇猛，沒有多年的訓練本無法就如此彩的表演。

可只有竇綠瓊的視角才看得到，他們的每一下作都在把自己往角落裏，退無可退，直到眼前突然一黑，那塊厚重的黃布落在了上，徹底昏死過去，那兩個青布衫的下人對視一眼，將往裏面拖。

帷幕緩緩下墜，一雙赤金鸞繡鞋漸漸沒，直至再也消失不見。

—

再也聽不到自家小姐聲音的那一刻，抱香的心髒劇烈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從膛裏跳了出來！

攏雪同樣著急，一邊拉著的袖子一邊問：“你最後一次看到小姐是在哪個地方？不是去看舞獅了嗎？怎麽尋不見人呢？”

丹湖氣籲籲地跑過來，神凝重，蒼白了好幾個度，搖了搖頭。

“沒有，我讓人哪都找了，就是看不見人影。”

抱香驚魂失，艱地開口：“會不會......會不會是個子太矮，被到人群裏去了？”

這是最令人放心的猜測了。

可按理來說，竇綠瓊今日穿了最鮮豔最喜慶的一服，寬寬大大，無論如何也不該被淹沒在人群當中啊。

丹湖吐出一口濁氣，常年呆在衛玠邊辦事的經歷給他培養出了一種異與尋常小廝的敏銳度，餘中瞥見那群舞獅人那一刻，心裏突然産生一種極其異樣的覺。

心髒猛烈地跳了跳。

—

衛老爺死得凄慘。

當他在臥房裏被人發現時，渾都散發出一種惡心的味道，就像是死魚爛蝦的腐爛與污濁，像一尖銳的細針深深鑽人的鼻腔。

那個前來送飯的下人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衛瑾的臉灰敗，癱在圈椅上一言不發，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盯著父親倒下的那一塊地方。

張如佩閉門不出。府中的眷更是被那一場面嚇得魂不守舍，蒼白著臉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只有衛玠還沉得住氣，一邊指揮著下人去府報案，去城西的街尾請仵作過來，一邊帶人仔細搜查衛老爺的臥房，試圖發現些蛛馬跡。

衛瑾始終靜靜地看著他們搜查，半晌，忽然笑出了聲。

他嘶啞著嗓子說：“還用找嗎？兇手已經顯而易見了。”

裴繹直到現在還沒有面，張如佩也毫不到驚訝，年輕時可是那麽衛渚由啊。

有能力在衛府裏殺人，毫不顧忌府兩大朝廷大坐鎮，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衛玠原本在桌下翻找的腰直了起來，他看了兄長一眼，冷漠地說：“這是流程。”

“兒子查父親死了的命案，你跟我說這是流程？”衛瑾到好笑，突然紅了眼睛，站起來說：

“你不會也參與了吧？”

“......”衛玠冷冷地回視他，只覺得自己多年的忍耐已經到了盡頭。

“我從出生起他就沒看過我一眼，抱過我一下，我不是你，還對他心存希，更不可能冒這麽大的風險等到今天才來殺他。”

他諷刺地一笑，眼睛裏帶上了對衛瑾的十足惡意，反正最近他的夫妻生活過得很不順利，也沒必要再一直忍著這個愚孝男。

“不過就是年時給你施舍了一點點疼，你娶妻生子，中舉升，他哪次來看過你？”

“那年衛璋出生，你特意跑去青樓找他，頂著別人打量的不適視線，還不是被他隨口敷衍？”

——“是你？你怎麽來了......生了個兒子？那便衛瑾吧，衛家這輩的男兒當從玉......”

當時衛玠跟著哥哥一起去找這個很見面的父親，于是親眼目睹了他是如何在青樓花天酒地揮灑銀兩，又瞇著眼睛給孫子取了一個和兒子一樣的名字的......可笑畫面。

衛瑾繃著臉：“夠了！”他坐在椅子上氣不均，臉也更加蒼白。

衛玠閉上，準備去屋外氣。

就是這時，丹湖突然飛奔進院子裏，臉上與脖頸間大顆大顆的汗珠掉落，整個人因為過于支力而呈現深深的紅。

衛玠心中燃起十分不詳的預，他快步走下階梯，劈頭蓋臉地責問：“不是讓你跟著娘子，回來幹什麽？”

“娘子、娘子——丟了。”

衛玠渾一僵，四肢關節像被一大的釘子給死死釘住，滲出鮮，皮開綻，魂魄都順著這些破飛走，三魂不見七魄，“你說什麽？！”

“原本抱香和攏雪兩個人跟著，我怕娘子生氣，便跟在幾個腳步遠，誰知道，一眨眼就走散了，命人尋找但怎麽都找不到。”丹湖十分自責。

衛玠此刻連殺了他的心都有，當然他更想殺了自己。

腳步向門外飛快地邁去，他還沒騎上馬腦子裏就遍布了竇綠瓊可能被人拐賣，被剁了手腳趕出去乞討甚至淪落青樓的可能。

他早該想到的，遂州上元節是人口失蹤案例的頂峰，京城又怎麽可能例外，街上那麽多人，吵鬧、擁，他的瓊瓊連呼喊都可能不被聽見。

衛玠快要窒息了。

他以權謀私，帶上刑部屬下和衛府私養的暗衛，到了百濟街就開始大肆搜查，甚至不惜用父親死了的借口，假意搜查殺人犯，實則命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妻子給找出來。

崔護衛有些擔憂：“可是，若被皇上知道了......”

“你給我閉！”衛玠瞪著眼，青筋暴起，都怪這個人，都讓他不要因為旁的事來打擾自己了。

否則他一定會牢牢跟在竇綠瓊邊，出了什麽事也會第一時間察覺。

他看向崔護衛的眼神中又帶了兩分惱怒，如果不是崔翀還有點用，他早一腳把他踹了。

來到抱香口中所說的舞獅地，衛玠心中升起了一種和丹湖同樣甚至更為強烈的異樣，再聯系起三個下人的供述，真相已經顯而易見了。

只怕是知道今日他會帶著妻子出府，故意在此設下陷阱，利用舞獅吸引單純貪玩湊熱鬧的竇綠瓊，再慢慢將包圍，用鑼鼓與火把掩人耳目，將其打暈再拐走。

所以當衛玠率人趕來，臨時布置的舞臺棚子早已人去樓空，只餘滿地雜。

只怕連衛老爺之死，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心中已經浮現幾個賤人的名字，衛玠閉了閉眼，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下來。他掀開黃帷幔往裏面走，眼睛銳利地在四周打量，不放過任何一痕跡——

果然在地面上發現了雙腳被拖的痕跡。

眼皮跳了跳，他在地面上蹲了下來，比照了一下鞋跟的位置與大小形狀，心中已經確認了四五分。

直到在角落裏發現一散落的釵環，正是自己去年在揚州逛街時買給竇綠瓊的，頭頂上的那柄劍終于落下。

他將釵子袖進自己懷裏，咬牙關吩咐道：“備馬去袁府。”

如果瓊瓊真落在那夥人手裏，或許暫且還沒有命之虞。

—

“唔。”

竇綠瓊著腦袋從一片黑暗中醒過來，睜眼還是一片黑暗，瑟了一下子，回憶起昏迷之前遇到的事後，牙齒非常細微地抖了一下。

車咕嚕咕嚕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像是到什麽，突然上下晃了一下，竇綠瓊跟著上下起伏，總算意識到自己是在一輛馬車上。

可是車窗和門簾都被釘得死死的，不留一隙，完全沒有跳出去的可能。

就算有，竇綠瓊也沒勇氣跳下去，而且跳了也會被抓回來，又跑不過那些人。

竇綠瓊吸了吸鼻子，發現自己的手腳沒有被綁住，也對，四周都被釘得死死的，像一個巨大的箱子，何必再多此一舉。

怕被趕車人知道已經醒了，竇綠瓊屏住呼吸，悄悄趴到前門，側耳傾聽他們的說話聲。

......

半晌過後，皺起了眉頭，兩道秀眉蹙了八字，外面的人說的是什麽鳥語，怎麽一個字也聽不懂？

一定是外邦人了。

竇綠瓊瑟了一下，完蛋了，這群人果然一開始就是沖著來的，又是因為衛玠嗎？

又爬了回去，一邊忍住心裏的害怕，一邊出指頭在地上畫圈圈，先詛咒這些綁架自己的壞人，再詛咒衛玠。

嗚嗚嗚，臭衛玠不是為了監視一直跟在自己後的嗎，為什麽不來救？還是說他都沒發現自己不見了？

平時把自己吹得多麽勇武有力，足智多謀，一到關鍵時刻還不是把自己給弄丟了？他就是個自大鬼，太沒用了......

孤立無援，手無縛之力，竇綠瓊只有依靠這個來驅散自己心中的害怕，實在不行......握了自己前的長命金鎖，還在，重重地松了口氣。

一定會福大命大，逢兇化吉的。

又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車窗的微小隙間似乎傳來了一亮，“哐哐哐”地砸門聲開始響起，竇綠瓊渾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手裏還抓著那把金鎖。

是不是有人來救自己了？就知道衛玠那麽厲害一定會......

可是木板被挪開的那一刻，外面出現兩張大漢臉，絡腮胡，眉眼深邃，竇綠瓊大失所的同時，害怕地往後了。

“你們、你們別過來......”

那兩個人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堆，得益于曾經和塞喇的流，竇綠瓊竟然還能從他們的手勢中猜出大致的意思！

他們似乎是和另一幫人起了爭執，在躲避他們，不肯輕易將放走，還有，一雙黑黝黝的髒手大拇指和食指來去，是不是因為錢？

或許是注意到了竇綠瓊探究又害怕的視線，兩人閉上了，從車外端來幾個碟子，上面放著兩個糕點和幾個窩窩頭，兇惡地示意趕吃掉。

在兩道視線下，竇綠瓊猶豫小心地出手，把碟子了過來，又被他們的目脅迫著去吃那個拳頭大小的窩窩頭。

好害怕......裏面不會下了毒吧？

仔細地嗅了嗅，竇綠瓊苦著一張臉把窩窩頭往裏塞，剛咬了一口，委屈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裏面好，好難吃啊。

想念府裏的飯菜了，小廚房每天變著花樣給自己做好吃的，丹湖還會從外面給帶水晶鴨，芙蓉糕，酒糟黃魚......

看咽下去了一口，兩人就不再管了，紛紛退了出去，車門框上的木板被重新覆蓋上，又想起了釘子釘錘木板的哐哐聲。

竇綠瓊咬一口，掉一把淚，希能把窩窩頭浸一點......還是繃不住，眼前潤一片，開始小聲地噎起來。

那種苦的覺在口腔裏怎麽也揮之不去，連帶著心髒也變了苦瓜形狀，産生出馬上就要被人炒菜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