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卻不曾想, 這句話，第二日就打了自己的臉。

原來是清晨天蒙亮，兩只黃鸝躍上枝頭開始歡唱小曲兒，你一句我一句, 抒發秋。

衛玠耳邊聽見靜, 緩緩睜開眼，就見妻子瑩白圓潤一張俏臉, 在自己懷裏睡得正香。看得衛玠心裏哈哈的, 手搭在涼涼爽爽的被子外一下一下, 不願起床。

過了一會兒，衛玠才取下放在自己腰間上的手, 小心翼翼下床。

早起趕路辛苦，他有心竇綠瓊多睡，于是放慢了步子去外邊盥洗，穿戴好後又丹湖整理好飯食糕點等娘子起來吃, 自己去樓下同店小二打聽消息。

因為外出辦事, 衛玠穿得簡樸，也不曾熏香佩飾, 看著倒像四雲游的翩翩公子。

小二大早起來蒸餅子熏臘，忙得不亦樂乎, 臉被熱得紅紅的，手裏作倒是利落不停，見衛玠自己，他將白抹布往肩上一撂，走過去笑問：“客有何吩咐？”

“煩請給我溫一壺黃酒, 兩籠金，再切兩斤牛, 要一些的不要太老。”說罷，衛玠遞給他二兩銀子，小二歡喜接過，應了聲，又聽他問：

“對了，你們這可有羊？”

小兒笑：“客，您來得真是湊巧！咱們這原本是不賣的，昨兒個從遂州來了一隊商人，正巧帶了些羊，掌櫃的跟他們買了幾桶，我這就去給您打一碗來。”

“不必。”衛玠擺手，“這是要給我娘子喝的，等起了再勞煩你罷。”

“好嘞。”

“公子和娘子真好。”小二由衷羨慕，他昨日見著竇綠瓊，看年紀小，便猜到他們是新婚不久。

衛玠笑了笑，又問道：“你方才說的遂州商人，他們是要去京城做買賣麽？”

“正是。”小二打開了話匣子，“聽說他們是遂州最大的商隊，準備趕在年關之前運一批貨去賣，賣完了兜裏便有銀子，回家能過個好年。”

“賣羊？”

小二搖搖腦袋，“看樣子不是，不過賣的什麽我也不知，大概是些布料、鹽、茶之類的。”

他頓了頓，想到昨日所看到的，心裏憋不住，便低聲俯腰，頗有些神地說：“好像還是些人牙子，綁了些姑娘，看那模樣倒標致的，興許是要賣到京城去給人當丫頭小妾吧。”

“公子可得將自家娘子看了，要我說，他們不像是什麽好人，世間人販，都可殺！”

衛玠聞言，蹙眉向門外拴著的車馬看去。

那些人先他們一步落腳，衛玠昨日便注意到了，十幾輛馬車瞧著雖然普通，可都有著統一的標識，車簾打了釘子，不風。

見樓上有人走下，他收回眼神，安心用飯。

沒過多久，店小二口中的遂州商人們紛紛落座，大口喝起酒吃起來，衛玠留神聽他們說話，捕捉到一些信息。

這次揚州之行，其實是衛玠向聖上請願早些出發前往遂州查案，只不過得先經過揚州，再趕往遂州。聖上知道他這些小心思，又念他二十五方婚，與妻子正是燕爾時，便大手一揮恩準了。

不過，明面上衛玠是去查楊熊貪墨一案，實際則是據曹為獄後供述，查明近幾年京城良民販賣一事，而其中最大的窩點，正在遂州。

此良民販賣又與昆侖奴販賣不同。昆侖奴為商人牟利，勾結海岸府從異邦擄來，在大燕舉目無親，不通言語，就算被欺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若非曹為太過膽大，而京中又恰好有盯著他的人，塞喇未必能活下。

可良民遭人擄掠販賣，自有家人替其冤報，自己并非奴籍，也可尋機逃。事一旦鬧大，不好收拾，也壞了地方風氣，乃至損害國家面。

是以聖上才衛玠趕在年關前抵達遂州，否則一旦全國過年歡慶，人牙子更加猖狂。畢竟往年年節遭擄拐的小孩、婦便不計其數。

想到竇綠瓊貌如花，又心單純，上香日時便被一個該死小僧騙過，衛玠想，的確該將看些，否則人拐了，不知得吃多苦。

這麽想著，他正要上樓去看看醒了沒有，沒想到剛一站起，便聽見對面傳來遲疑的一聲——

“伯瑗？”

衛玠循聲而去，看見商人之中，一個濃眉大眼，絡腮胡的大漢正盯著自己，驚喜道：“真的是你！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張炎吶，咱們當初在一個營裏，你、我、還有趙子達常常一起去山裏捕獵。”

聽見悉的字眼，衛玠愣了愣，不由晃神。

“張卯寒？”

“對對對，是我！”張炎歡喜不勝地從人群中走出，強忍著激拉他坐下，眼裏含淚，“五年了，咱們已經五年沒見了。”

“是啊。”衛玠淡淡一笑，給他倒了碗黃酒，問道：“你如今這是？”

張炎：“當年你離開河西回京之後，我便回了老家做些買賣，後來做不下去，仗著一在營裏練下來的功夫，護送商隊往來，賺點錢勉強維持生計罷了。”

“不說我了，你呢？這是要出京？”

衛玠道：“陪著娘子回家看看。”

張炎了然一笑：“是那揚州竇老爺家的千金吧？初夏你婚時，我來過一趟，可惜忙著趕路，又怕被人當作蹭酒攀親的，誤了你的好事，不曾前來賀喜。”

“怪我不曾請你。”衛玠上說著抱歉，倒張炎不好意思，他問道：“你娘子呢，怎麽不見？”

“有些貪睡，我便沒起來了。”

衛玠說這話時，眼裏帶有笑意，腦海裏似乎浮現出了竇綠瓊邊睡邊砸吧的畫面，可極了。

張炎卻是個沒眼力見的，他嘆息一聲，看向衛玠的眼神中帶上同，“衛夫人是怎麽想的？我原以為，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給你張羅個貴，畢竟當初的你風頭正盛，家世又好，便是尚公主也不在話下啊。”

“怎麽偏偏......取了個商人的兒做婆娘。”

衛玠的笑凝固在臉上，表冷了下來。

張炎還渾然不覺，口裏接著說：“我聽說這個竇小姐才十五歲大，正是不經事的年紀。”

他低了低聲音，語氣調笑，“若你覺得做起事來不快話，告訴我，我替你兩個花姑娘，管保妖嬈銷魂得。”

“哦？”衛玠裝作一副興趣的模樣，試探他，“你是說青樓子？我衛玠豈是沒那個錢逛花樓的，還用你？”

“不是——”張炎急了，瞧了眼另一桌的商人們，解釋道：“青樓的姑娘們雖好，但終不得長久。”

“我是說，你若邊每個可心人兒，不妨納幾個妾室回去，選模樣嬈，會伺候人的，不比你那個娘子好？”

見衛玠仍是一副不為所的樣子，張炎只好搬出底牌，說道：“你若是不方便，便讓兄弟來給你張羅，正好我們這車——”

“張炎。”對面的商人注意到他們的靜，忙出聲制止張炎，一副張模樣。

張炎卻毫不懼，反瞪他們一眼。衛玠看在眼裏，便知他說話必然有假，否則一個區區護送的武夫，怎麽會在一行商人面前如此有話語權？

替他張羅妾室，想必也就是從店小二口中那些姑娘們裏，挑選幾個相貌好的給他，只是不知是求財，還是有別的目的。

思及此，衛玠主說：“你若要給我張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眼甚高，若不能合我心意，就免了吧。”

張炎兩眼一亮，想說自己的姑娘可有著尋常子所不能及的地方，卻突然面上一僵，兩眼直視他背後。

衛玠意識到不對，緩緩扭頭，就見竇綠瓊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後，眼眶裏蓄滿淚，又震驚又生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話。

一言不發，著眼睛往樓上跑，衛玠趕忙起去追。

—

竇綠瓊“噔噔蹬”踩在木梯上，回屋便將房門關上，卻在最後一刻被衛玠用手抵住，他急忙說：“把門開開，我可以解釋。”

“你解釋什麽你？”竇綠瓊語帶哭腔，恨不得把他的手扁，“我都親耳聽到你要納妾了，還讓人家給你張羅，你走開，我恨死你了！”

想到昨晚衛玠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納妾，不會為這種事流淚，今天才起來，到樓下去找他，就目睹他出爾反爾，言而無信，這不是耍著自己玩兒嗎？

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見力氣大他不過，很快就要被衛玠闖進來，索兩手一攤放他進來，轉目落在一張板凳上，跑去擡起，氣極大喝：

“負心漢，我、我打死你——”

衛玠忙擡手去擋，生怕傷著自己，只好死死抱著板凳，裏解釋：“你先放下，聽我解釋，我并非真心要納妾......”

“那你是假意納妾？”竇綠瓊瞪大眼睛，“那不還是要納妾？我管你真的假的，先打死你再說。”

衛玠哭笑不得，連忙放下板凳從背後抱住，任憑如何掙紮也不松開，他想先讓竇綠瓊慢慢冷靜下來再同說。

沒想到哭得厲害，見掙紮不開，惱恨得搐，上氣不接下氣地罵：“嗚嗚嗚，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你欺騙一個小姑娘的，枉我還那麽......嗚嗚嗚。”

衛玠抹到一手眼淚，心裏也難，也不顧是否會被外人聽得，什麽話都往外說，只想停下來不傷心。

“都是我的錯，我賤，我、我最你，怎麽會納別人為妾，別哭了。”

“我方才是同那人說的，從來沒有一點納妾的心思，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死無全。”

“我如今對你的心，摻不得一點假。”

他想尋去親，卻被竇綠瓊一把躲開，說：“說的？想必是趁說真話罷？你休要哄我，我說了我可不笨。”

沒想到哭到肝腸寸斷的妻子還保有辯別是非的理智，衛玠又好氣又好笑，見糊弄不過去，只好一些，“方才店小二告訴我他販賣......良家姑娘，我想要查探一番，所以才出言試探他。”

“你是知道我的，親前我尚且不沾花惹草，何況如今，邊已經有了一個滴滴喬喬的娘子，怎麽會放著你不管，由著一個多年不見的外人給我張羅妾室？我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竇綠瓊眼淚，眼睛紅似兔子，“他、他還說我年紀小，你做起事來不快活呢，嗚......”

衛玠沒想到這話也被聽了去，分明是張炎低聲音說的，耳力真是好。

“怎麽會？”他咬著耳朵哄，嗓音啞了幾分，“我天天，恨不得死在你上。”

想到他昨日那些葷話，竇綠瓊紅了臉，覺得他的話有幾分可信，但還是不住難過，眼淚又滴答，扭扭要從地上起來。

方才見哭得一番梨花帶雨的樣子，衛玠哄完人後，心頭又火熱了幾分，見質疑自己，索攔腰將抱起，放在床上，裳也不褪便了上去。

得到解釋，竇綠瓊沒有激烈掙紮，被他又親又幾許後，了聲氣，反抗起來也不嚇人，裏喋喋不休：“你、你從我上下來，反正你要找花姑娘，你找去吧。嗯......你找我也找，回揚州找個比你更的，找兩個。”

“不許胡說。”衛玠腰，知道在說賭氣的話，但還是惱怒。

“你要是敢找，我便把夫的都打斷，再把你綁起來，哪都不許去。”

“你霸道你！”竇綠瓊狠狠推他，要從床上起來，卻被強勢地摁住雙，朝上舉起，變一個很不雅的姿勢。

“嗚嗚嗚，憑什麽只需你納妾，不許我找別的男子。”

又哭了起來，淚痕滿了兩腮，一顆顆掉落，蛾眉微蹙，檀口微張，不時溢出之聲。衛玠心裏憐惜容，又忍不住加快作，低低息，氣促道：“說了，我沒納妾。”

他平生不說酸話，也不嗜甜，為了，倒是不得不常常學些甜話酸話來哄人。

“乖瓊瓊，我哪裏騙了你。與你做這事，十分快活，我分不出心思想旁人。”

說完，衛玠將掀而至肚，漉漉的吻親上去，上下來去，連盡沒。

竇綠瓊漸覺舒爽，但裏絕不肯出聲附和，于是咬著下搭著眼睛，勢必當個死人，要氣死衛玠也。

但衛玠并無想象中的惱怒，待流盡時，下床去尋帕子過水給拭，為整理好後，滿臉饜足，“這下相信了？”

竇綠瓊打著哆嗦，扶著床桿不說話，衛玠又另取帕子幹淚痕，蹲下來哄：“你方才若是聽得完全，就知我的確沒有納妾的想法。今日沒有，明日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若真有我腦子昏頭的那一日，你把我頭砍下來，當毽子踢。”

竇綠瓊終于開口，嗔他一眼，委屈道：“我力氣又沒那麽大。”

衛玠笑笑，“那便是沒有那麽一日。”

他想了想，頗覺稀奇，“你一直糾結納妾這事，莫不是為的一個不存在的人喫了醋？”

“對呀。”竇綠瓊坦然大方地承認，“我就是不許你和別人在一起，不然我不但生氣，還打人。”

說完，睨了夫君一眼，意有所指：“我才不像某些人呢，明明自己也吃醋，就是不承認，似耗子咬木箱——逞。嘁。”

說的便是那日強行擄人，不許看男子相撲的酸夫君了。

衛玠咳嗽一聲，卻也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