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給你掙個誥命。”

顧知行深吸一口氣，目溫而堅定的看著沈今棠。

隨后轉，他又對守在一旁的星回和流火囑咐道：“好好照顧，但是不要跟說我來過，不然該生氣我不聽的話了。”

星回的眼眶早已紅了，重重地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流火則鄭重地抱拳，聲音沉穩：“世子放心。”

顧知行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沈今棠，終于轉離去。

混沌之中，沈今棠只覺得渾沉重，仿佛陷在一片黏稠的黑暗里。

偶爾，能聽到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又像是風聲。

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怎麼都掙不開。

某一刻，似乎覺到有人握住了的手，那人的掌心溫暖干燥，讓莫名安心。

掙扎著想要看清是誰，可眼前只有一片朦朧的影，約映出一個穿白的背影。

想喊住他，可嚨干得發不出聲音。

那人似乎說了什麼，可聽不清，只記得那聲音低沉溫，像是承諾，又像是告別。

隨后，黑暗再次席卷而來，又一次陷昏沉。

——

再醒來時，是一個明的清晨。

過窗欞灑進來，落在被褥上，映出一片溫暖的暈。

沈今棠怔怔地著陌生的房頂，一時有些茫然。

這是在哪里？

記得將顧知行趕走了，然后覺得頭疼，就回到屋子睡覺，后來……后來發生了什麼？

正恍惚間，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

星回端著一盆水走進來，剛一抬頭，便正對上沈今棠茫然的目。

“咣當！”

一聲脆響，水盆失手砸在地上，水花四濺。

星回愣了一瞬，隨即撲過來，一把抱住沈今棠，聲音抖得不樣子：“主子！主子您終于醒了！”

沈今棠被抱得有些不過氣，卻忍不住出一笑容，輕輕拍了拍的背，聲說道：“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

星回卻哭得更兇了，噎噎道：“您昏迷了那麼久，奴婢、奴婢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沈今棠心頭一，聲安道：“好了，我沒事了，別哭了。”

等星回的哭聲漸漸平息，沈今棠才輕聲問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星回吸了吸鼻子，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件件地講給沈今棠聽，只是刻意省略了顧知行的事。

沈今棠聽完后，眉頭微微一皺，似乎陷了沉思。

“主子，您先吃點東西吧。”星回輕聲說道。

沈今棠點了點頭，休息了一會兒，勉強吃了半碗清粥，便披起。

星回剛想攔住沈今棠，卻被輕輕擺手止住：“躺了這麼久，該出去看看了。”

初春的風還帶著幾分寒意，沈今棠攏了攏襟，緩步走出房門。

微風掠過消瘦的肩線，裹挾著雨后特有的寒意，讓不微微一。

城西的街道比記憶中整潔了許多，原本堆積的穢已被清理干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街道兩旁，行人來來往往，臉上都帶著幾分欣然之，仿佛這整潔的街道也帶來了新的希。

“主子！”星回抱著一件灰兔皮斗篷追了出來，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您才退了熱……”

沈今棠任由星回為系上斗篷的帶子，目卻落在巷口。

幾個總角孩正蹲在青石板上玩石子，見來，竟齊齊起，小手疊著，恭敬地行禮：“司言大人安好！”

音清亮，驚飛了檐下棲息的麻雀。

沈今棠怔了怔，臉上出一不易察覺的迷茫，并不習慣這樣的場景。

并不想被人記住。

因為早在半年多前就該死了，如今來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報仇。

最大的愿，就是和仇敵一起死在那早已破爛不堪的京都。

不遠，一位正在晾曬的婦人小跑過來，局促地在布圍上了手，小心翼翼地說道：“大人，您子可大好了？我家那口子前日還念叨，說多虧大人帶著我們挖排渠……”

婦人突然噤聲，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上出幾分驚慌。

沈今棠的眸微微一。

挖排水？

分明記得昏迷前，這項工程才剛勘測完地形，還未正式工。

所以挖排水的事不是干的。

那會是誰呢？

沈今棠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剛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看到的那道白背影。

難不是他？

沈今棠皺了皺眉，布置在想些什麼。

而星回則是試圖將這件事輕輕帶過，在一旁輕聲說道：“主子的子剛好，現在不管這些事了，等之后，自然有其他員接任。”

總不能告訴主子這段時間是顧知行在幫他們挖排水吧？

顧知行臨走之前剛吩咐過不許說。

主子得救確實是該謝顧知行，但總不能恩將仇報，把事捅出來，讓主子去罵不聽話的顧知行一頓吧？

“是是是。”

婦人在一旁笑著點頭，眼神里滿是激和敬畏。

沈今棠也沒有太過在意，沿著夯土路慢慢行走，越來越多的面孔從低矮的茅舍間探出來。

有人捧著剛出鍋的薺菜團子塞進星回手里，有人指著新葺的茅草屋頂絮絮說著什麼。

這些曾經麻木呆滯的眼睛，此刻竟映著細碎的，仿佛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

轉過曬谷場時，沈今棠突然頓住腳步。

三個纏著臟污麻布的漢子正從井里打水，吊桶提起時，混濁的水面浮著枯葉與可疑的絮狀。

跛腳的老漢就著這樣的水大口吞咽，結滾間，一道水痕順著花白胡子滴在補丁摞補丁的前襟上。

“主子，怎麼了？”

星回順著沈今棠的眼神看去，并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只是看到那幾個漢子在打水。

沈今棠只是盯著桶里面的渾水，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出一思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