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謝凌云蓋住了眼睛，肆無忌憚地窺探。

又在面前的人忽地抬手， 拿掉臉上蓋著的劇本時，很快挪開。

謝凌云像是忽然想到什麼， 拿來紙和筆， 迅速手繪了兩張簡易分鏡圖。

畫完一頁，遞給戚喬。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戚喬低頭查驗時的神， 在看到那對微蹙的眉頭漸漸展開時，眉尾微揚， 笑問：“怎麼樣？”

如果說劇本是一部影視劇的基石， 那導演分鏡劇本便是核心。

戚喬看過之后， 便已經松了口氣。

拒還迎的曖昧氛圍， 往往比單刀直的更讓觀眾罷不能。

按照這個方式去拍，或許比直白的鏡頭效果更好。

戚喬的目落在符號與示意圖構的分鏡劇本上， 是導演系的學生， 哪怕這麼多年都沒有再過這些東西， 可符號闖視野的瞬間， 便已自轉化為視覺圖像。

是謝凌云式的風格。

五年的時間，似乎沒有磨去他一分的靈氣，而為中庸的學院派導演，反倒在實拍中， 將個人風格一步步明晰。

只有真正學習導演， 干這一行的人， 才知道風格化的過程有多曲折坎坷。

有人終其一生， 都在追求個人風格化， 卻至死夙愿難償。

但謝凌云， 似乎沒有怎麼費力，就已經達到了。

心底早已為他折服，面上卻仍秉承保守意見：“要看到片才知道。”

謝凌云撕下那兩張新鮮出爐的分鏡，打開門喚來場記，他立刻拿去復印。

而后上前，合上筆記本握在手中，回頭瞧見還靜坐在沙發上仿佛發呆的戚喬，屈指在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還不走？”

戚喬驟然之間神思回籠。

在謝凌云背對著他看不見的地方，抬起手，短暫地了下額頭，那個方才被到的位置。

……

曹浪拿到最新的分鏡圖時，看了好久，最后抬頭問謝凌云。

“所以你我來干嘛使的？”

謝凌云從對講機吩咐攝影燈就位，擱下后，看了他一眼。

幾秒后，他靠在導演椅中，無聲地嘆了口氣，才說：“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謝凌云盯著監視中的人，笑了一聲，“理沒能戰勝。”

曹浪狐疑地覷著他，忽地沿著他的視線方向，落在監視上。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哦”了聲。

“你克制點吧。”

“克制什麼？”

“眼神。”曹浪道，“再這樣下去，全劇組的人都看得出你特麼什麼心思。”

謝凌云只是笑：“隨便。”

演員攝影燈紛紛準備就緒，開拍之前，他沖曹浪打了個手勢。

“47、48那兩場，按照原定方案拍攝，到時候你在片場盯著。”

“我？”曹浪詫然片刻，“我一個人著？”

“那不是你最擅長的戲份麼。還怕？”

“倒不是怕……我當年拍三級片的時候一個組哪有這麼多人，說實話，我是真有點擔心控不住場。”

“我走之前幫你罵一遍人，行了吧？”

“嘿嘿，那行。不過為什麼啊？拍都要拍，沒躲的必要了啊？”

謝凌云語氣沒什麼起伏地說：“眼不見心不煩。”

他頓了下，補充：“不過還是挪到最后再拍。”

曹浪：“怎麼，怕在殺青前忍不住暗殺小許？”

戚喬在當天晚上的十一點，看到了剪的片子。

收工回了酒店，卸了妝洗過澡，聽見敲門聲。

謝凌云著發，似乎也是剛洗完澡，上只穿著一件純白短T和短，像是拿來當睡穿的，材質綿輕薄，約現出兩片薄薄的線條。

戚喬只將門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角度，掃了眼走廊，小聲問：“干嘛？”

謝凌云也跟著掃了圈無人的酒店長廊。

這一層，只有許亦酌，與兩位戲中飾演松年老師和反派大boss的前輩。

“我剪了一段今天的片子，要不要看？”謝凌云著聲線道。

戚喬眼睛微亮，點頭：“好。”

明明說著再正經不過的公事，兩人音量卻一個比一個低。

“那跟我過來。”

戚喬轉拿上房卡，走出兩步，又回頭，在睡外添了一件襯。

輕輕合上門，跟在謝凌云后去了他的房間。

專門用來辦公的桌上，電腦還未息屏，是AE的界面。

旁邊隔著劇本、分鏡本，還有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謝凌云拿走那半杯酒，拉開唯一的電腦椅，示意戚喬坐。

隨即點開預覽。

戚喬的注意力從威士忌上離開，專心盯著電腦屏幕。

悶熱的夏日夜晚，旖旎的燈，被微風拂的蟬翼紗窗簾，巍巍晃的風扇葉片，年輕的、充滿荷爾蒙的，時而輕緩時而急促的呼吸。

謝凌云竟然已經加了背景樂。

輕纏綿的鼓點與古典鋼琴，伴著低磁的貝斯與吉他，薩克斯將其獨有的浪漫發揮到極致，有一點Bossa Nova中的西爵士味道，慵懶，舒緩，又不失繾綣。

“音樂這麼快就制作好了？”

“沒有。”謝凌云道，“這不是為了給戚老師看效果，我把還沒編曲的demo版本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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