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來得早。

下午才剛剛五點鐘，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西北風呼呼吹著，小雪粒已經跟著刷刷的飄落下來。

客棧里面有壁爐，壁爐里生著火，四周的墻壁都是熱呼呼的，很暖和。

“笙笙，你不吃香菜，就沒有放香菜，別的，蘿卜不吃，木耳不吃，還有什麼不吃？”

今晚上吃涮鍋子。

新鮮的羊，是這里的老板剛剛特意送來的，鎮子上現殺的綿羊，質特別鮮。

用筷子夾起一片，對著燈看，都能看到羊的質地，格外的細膩，聞著味就覺得好吃。

顧一笙也不了。

傷了腳，沒個幾天本不能落地，這會兒早就了，也想很有骨氣的說：不吃，不，不想吃這種嗟來之食！

他霸道蠻橫又無理的把綁來這里，已經是很不尊重了……結果現在又要來討好？

想得！

可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顧一笙捂著咕咕的肚子，很沒出息的說：“不吃凍丸子，不吃科技與狠活的東西。”

香，真香。

只想吃，要吃三大斤，吃得肚子圓滾滾的，然后呼呼去睡覺。

厲南城啞然一笑，只要還肯理他，他心里就高興。

點點頭：“那些都沒有，火鍋丸子聽著好聽，但其實都是人工做出來的。不過，除了羊片，還弄了些這邊種植的大棚蔬菜，一些牛粒，大蝦，魚片……這些都很營養的。但這里畢竟是山區，別的菜，就沒有了。只有這些普通的。”

哦！

這些啊，就很好了，都想吃。

顧一笙覺得肚子更了，但是，骨氣這東西，一旦第一次讓了步，第二次，也就很容易了。

了，鄭重的說：“這些我也是都吃的。但是，并不是我愿意吃的，是你非要讓我吃的。”

厲南城想笑，又憋住，嘆口氣說：“對，是我不好，是我著你吃的。你要不吃這些，我就不讓你吃羊。你今晚上就只能肚子了。”

“行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吃一些吧！”

顧一笙認真的說，肚子是不可能的，別想死。

很快，鍋里的水開了，下了底料之后，扔進去的鮮片，不過半分鐘就變了，顧一笙抓起筷子，剛要去挾一口……已經拌了麻醬小料的碗里很快多了兩筷子片。

厲南城不聲的說：“多吃點。要不然晚上冷，你子弱，也不了這冷。山里溫度低，你要是出點什麼事，這里連個醫生都沒有，就只能忍著了。”

顧一笙：！！

氣得厲害，狠狠瞪他一眼，也沒吭聲，低頭咬著碗里的，吃第一口的時候，眼睛就亮了：好吃，真好吃！鮮，香，，！

果然，想要吃真正的羊，還得來這樣的鄉下，山里，實打實的現殺現賣！

當下，也顧不得多說，扎著腦袋只管吃，厲南城就一個勁兒的給挾。

初時還有點氣呼呼的，不跟他說話。

可后來，就已經指使上了：“我要吃，還有牛粒……那個小白菜也有，蘑菇也來一些。魚片下多點……哎，你弄太多了。這到底是涮羊，還是涮海鮮？”

行行行。

厲南城格外的聽話，讓干什麼就干什麼。

到最后，顧一笙再也吃不的時候，厲南城起去端了一個果盤出來。

果盤上面放著切好的，去了皮的西瓜。

紅的瓤，黑的籽，一看就是的。

還有瓜，黃澄澄的，剛上桌，就聞到了水果的香甜。

顧一笙吃了一片西瓜，兩片瓜，就再也吃不了，整個沒形像的倒在沙發上，著鼓鼓的小肚子直：“太撐了，不想了……厲南城，你是不是想把我撐死，然后把我害死在這里，算是殺人滅口了？”

厲南城：！！

小沒良心的，放下碗就罵廚子？

看看碗里的醬料，已經所剩無幾。

再看看自己的，還沒有開始，他呵了聲：“你有什麼值得我殺人滅口的？害死你，對我也沒好。”

剩下的還有不，厲南城自己又慢條斯理的吃著。

顧一笙翻坐起，警惕的看著他：“當然有好！但是我目前還不知道是什麼好。”

厲南城不吃水果。

片吃的，蔬菜倒是多一些。

吃了八分飽，他放下筷子，慢悠悠看：“我怕你被梁世銳害死。”

“你！”

顧一笙看著他，忽然就沉默了。

厲南城也沒再說話，起先把桌子收拾了。

用完的鍋碗他懶得理……全是油，等明天上午十點，送補給的人到了，自然會替換一批新的。

“外面冷，你別出來。”

厲南城說了句，出去煙。

剛剛出門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五點鐘時候的雪粒，一粒粒跟小米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打在臉上還有些疼。

那不算是真正的雪，沒什麼看頭。

可現在，剛剛才七點鐘，天地之間一片瑩白的蒼茫。

漫天飛舞的雪花，像鵝，大片大片的穿過客棧窗子里出的燈，有種話世界般的唯覺。

極致的，漂亮。

恰巧，這里的客棧，是那種仿古的造型。

外面是紅墻，腳下是木質地板。

夜間又有飛雪落下，再遠，便是山嶺起伏，大地蒼茫。天高星沉，落雪瑩瑩。

極致的好景，如同遠古的水墨國畫，瞬間穿越而至，變了現實，震撼，又驚艷。

“笙笙，下雪了。”

厲南城回看，輕聲說著，剛剛還在沙發上躺平消食的顧一笙，瞬間坐了起來，驚喜道：“下雪了？我也去！”

剛剛起，厲南城三步并兩步回去，一把扶起：“小心你的腳！”

哦！

這是真忘了。

不過不要，下雪了，喜歡看。

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下雪了。

跳著一只腳到門口，厲南城扶著，顧一笙張大，抬頭往上看，眼底都是歡喜的：“厲南城，這什麼？白雪鑲紅墻，碎玉墜瓊芳，古人寫的詩，從來不是詩，他們寫的是照進現實的！”

就是這樣的！

到，震撼人心。

“喜歡雪？”

厲南城問，他看著的腳，還是腫得很，不由有些心疼，卻忽然蹲下，“來，我背著你，你打著傘，我踩著雪，我們去雪地里轉一轉。”

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他與，終歸也會……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