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過后，祁讓再沒見過晚余，晚余臥床靜養，也沒怎麼出門。

烏蘭雅每天過來陪說話解悶，和一起逗雪團玩耍。

雪團生孤僻，不喜與人親近，對烏蘭雅卻一點都不抵，讓親讓抱，有時還會到寢殿里睡覺。

晚余和們兩個在一起，有時會覺得恍惚，仿佛時倒流回了齊嬪還在的時候。

想，如果時真的可以倒流，那天晚上，無論如何都不會來永壽宮見齊嬪。

那樣的話，就算祁讓仍舊不肯放過，至不會被強占，齊嬪也不會死，一切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

人生的路，真像是一盤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現在，已經別無所求，只希能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然后出宮，遠走高飛。

祁讓這回連圣旨都給了，應該不會再出爾反爾了吧？

他答應要雨均沾，希他也能說到做到。

知道祁讓對這個要求很生氣，可想要保全自己和孩子，只能如此。

雨均沾可以避免為眾矢之的，如果別的妃嬪也懷上孩子，還可以分散別人對這一胎的注意力。

萬一祁讓在這段時間又有了新歡，想必不會再對抱有執念，到時候也就順利放出宮了。

聽說朝臣們一直在建議皇帝盡早立后，要是祁讓能聽進去就好了。

皇后主中宮，對穩定前朝后宮都有益，對皇帝也是一種約束。

祁讓再怎麼瘋，有了正妻之后，多總要收斂一些吧？

可惜，祁讓并沒有把朝臣的話當回事，實在被催得狠了，竟然從先帝的妃嬪中挑選了一個德高重的老太妃，代替太后管理六宮妃嬪。

這話是紫蘇從外面聽來告訴晚余的，說皇上正讓人收拾壽康宮，過兩天就要讓那位太妃搬進去住。

晚余知道祁讓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喜歡劍走偏鋒，只是沒想到他會偏這樣。

明明立后才是順應天意，皆大歡喜的事，他偏要大費周章弄一個太妃回來。

只怕朝臣們又要氣瘋了。

但這事跟自己沒關系，晚余聽一耳朵也就撂下了。

又過了兩日，孫良言來傳旨，說皇上已經為選定了封號，正式冊封為貞嬪，讓即刻搬去承乾宮。

晚余不喜歡這個封號，覺祁讓像是在故意辱，時刻提醒要對他忠貞守節一樣。

可不喜歡也改變不了什麼，總不能因為一個封號去和他爭論。

不想見他，也不想節外生枝，左右也就幾個月的事，等孩子生下來就走，到那時這封號自然也就作廢了。

于是，平靜地接了這個封號，行過冊封禮后，就告別烏蘭雅，帶著紫蘇云歸，并另外幾個宮太監搬去了承乾宮。

承乾宮是兩進的院子，分前殿后殿，里面原本住著兩個低位妃嬪，現如今已被遷到別，這偌大的宮殿，只給晚余一個人居住。

對晚余來說，這里更像是一個奢華的特大號牢房，要在這里住到刑滿釋放。

升了主位，宮太監的人數會相應增加，還要有專門的主管太監和掌事姑姑。

孫良言說掌事姑姑暫且由玉竹擔任，主管太監稍后會來向報到。

晚余對此更無所謂，反正都是祁讓的眼線，除了名字不同，別的都一樣。

孫良言見什麼都興致缺缺的樣子，和自己說話也是搭不理，心里說不出的難。

他知道，經此一事，晚余和他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可他效忠的始終是皇上，皇上的命令，他不能不遵從。

就像瞞孕的事，皇上嚴令他不許外傳，他有什麼法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在別的地方彌補一二了。

這樣想著，便吩咐玉竹好生照料娘娘，自個回去向皇上復命。

他走后沒多久，主管太監就帶著務府新撥給晚余的幾個太監宮前來報道。

晚余這時有些犯困，靠在人榻上，眼睛都要睜不開。

昏昏沉沉間，突然聽到一個悉的聲音說“奴才給小主請安”，驚得立時睜大了眼睛。

“胡盡忠，怎麼是你？”

胡盡忠在慎刑司遭了大罪，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三角眼都沒了神采，像荒年逃難的災民。

聽到晚余他的名字，他竟“哇”的一聲撲跪到晚余腳邊嚎啕大哭起來。

“小主，小主您委屈了……”

晚余愣住，半晌沒轉過彎。

以為這人是哭自己的委屈，沒想到竟是哭的委屈。

不笑起來：“我有什麼好委屈的？我懷了龍胎，升了主位，獨占這麼大的宮殿，人人都眼紅我嫉妒我，你說，我有什麼好委屈的？”

胡盡忠哭得更大聲：“小主，您快別這麼說，奴才明白您的委屈，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哭出來吧，千萬別悶壞了自個的子。”

晚余又笑：“你明白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留在宮里飛黃騰達嗎？現在我要飛黃騰達了，你不該為我高興嗎？”

胡盡忠抬手“啪啪”扇自己：“奴才以前是想撮合小主和皇上，為此干了不缺德事。

可是現在，別說小主的心被傷了，就連奴才的心也被傷了。

奴才真沒想到，皇上會那樣對待小主，生孩子這種事都要欺騙小主。

那天，奴才得知小主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突然發覺小主是那樣的可憐，一個人對抗著整個紫城。

而這偌大的紫城，全是為著各種目的算計您的人，沒有一個是真心為您好的，包括奴才自個。”

他跪在地上磕頭，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奴才不是人，奴才對不住小主，奴才是自請來伺候小主的，從今往后，奴才為小主當牛做馬，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小主和小主子周全。”

晚余錯愕地看著他聲淚俱下，一時竟分不清他這話是真是假。

“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這有大志向的人，你不一直想當前大總管嗎，以你的能耐，在后宮屈才了。”

“小主快別磕磣奴才了，奴才沒那個命。”

胡盡忠捂著心口，西子捧心似的，“奴才為皇上殫竭慮，碎了這顆心，到頭來怎麼樣呢？

小主懷孕這麼大的事，皇上只讓孫大總管知道，把奴才瞞得死死的。

這些天，奴才可算想明白了，奴才就是把心挖出來給皇上當藥引子，也取代不了孫大總管在皇上心里的位子。

與其整日在皇上面前上躥下跳的像個傻子，倒不如跟著小主，贖一贖奴才這滿的罪孽。”

他又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小主就信奴才這一回吧，哪怕把奴才留下來當條狗使喚著都行。

奴才雖然缺德，多還是有些用的，從今往后，這紫城的風雨，奴才陪小主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