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又能代表什麽呢？

    溫璨可正在鼓掌。

    掌聲一直沒停。

    而溫璨，是其中拍掌最認真的那一個。

    他微笑地看著他，靠著椅子，高舉雙手，手掌一下一下拍得又用力，又響亮。

    溫榮再次努力克製才能住流淚的衝。

    ——多好的兒子？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對他，就算他什麽也不想幹，就算他隻想當個敗家二世祖，他也一定會滿足他，反正他養得起。

    他要像他小時候那樣，做一個無條件寵兒子的好爸爸！

    溫璨對他點了點頭。

    溫榮也點了回去。

    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同時，溫榮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那最關鍵的最後一票。

    池金書。

    池彎刀的父親。

    他怎麽會投票給他？他又是哪來的集團份？

    好在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董事長已定，東大會自然很快就結束了，接下來他們該轉移場地給記者一些提問的時間。

    而在這期間，溫榮隨口問起溫璨，溫璨也隨口給出了回答。

    “媽媽以前私下買的，對自己很有自信嘛，覺得有在份隻有漲的份，就把這些份都給外公了，作為他的養老金，我也是在會議開始之前突然想起來外公手裏還有份，就聯係了一下，讓他投給你。”

    溫璨聳了聳肩：“老頭子又不懂這些，當然是按照我說的做咯。”

    “你這孩子！”

    溫榮責怪地瞪他一眼，“對你外公放尊敬一點，什麽老頭子老頭子的——太任了，搞得跟作弊一樣。”

    溫璨挑起角，漫不經心道：“其實就算我不說外公也會投你的，他本來就喜歡你的，不是嗎？”

    年輕人的視線輕描淡寫掃過來，漆黑冰涼的一雙眼瞳，看得溫榮心裏一跳，下意識移開了目，微笑歎道：“那的確是個口不對心的倔老頭。”

    東們都已經先行離去了。

    空空的巨大會議室，溫榮的助理輕聲敲門走進：“記者已經在等了，是不是立刻過去？”

    溫榮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時過快的心跳是因為這場對他來說意義重大的東大會，還是因為溫璨剛才提到的人和事。

    可他拒絕思考任何會讓自己不愉快的東西，於是隻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

    沒有急著離開，溫榮站起來，抬手讓助理去把窗簾打開。

    按鈕被按下，漆黑的玻璃頓時大片大片地亮起來。

    巨大的城市映眼簾。

    他走到窗邊，負著手，俯視腳下樓群如山，人群如蟻。

    而他在雲端。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

    活了五十多年的溫榮，人生裏第一次到什麽輕如燕。

    誰也不知道他在這高樓之上看著窗外城市對自己許下了什麽樣遠大的未來，總之當他轉抬頭，便是完全換了個人一般的氣場和麵貌。

    “走吧，去聽聽記者都能問出些什麽問題。”

    經過溫璨時，他如兄弟如朋友，又十足親昵慈地拍了拍他的肩。

    “兒子，一起去！”

    ——

    他腳步輕快如返老還地向外走去。

    卻沒注意到停下腳步的助理，在回頭時出了奇怪的表。

    ——

    太奇怪了。

    助理看著那個依舊靠著椅子的影，心底升起一種微妙的覺來。

    溫爺看起來不像是被爸爸拍了下肩膀，倒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似的，整個人突然定格在椅子裏，隻是因為側相對加上低著頭所以看不清表。

    可——僅憑直覺，助理就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哆嗦。

    太奇怪了。

    他永遠也看不懂這位爺。

    從前他居高位，總是一臉溫淺笑時看不懂，後來他殘廢了格大變時看不懂，直至他重新站起來，還拒絕擔任董事長，一心隻想談的如今，就更是看不懂了。

    但，此時此刻，他卻本能地覺得那個一不的人很不妙。

    可是，他不是心甘願把位置讓給他爹的嗎？最後一票還是他自己投的。

    難道真的像觀眾說的那樣，是在假清高？

    不等想出個結果，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你在看什麽？”

    ——助理猛地回神，視線一聚便撞上了年輕人微笑的麵孔。

    他不知何時已經起走到他麵前，那張眼角眉梢都銜著江南煙雨般溫的臉上，銜著一個溫的笑。

    眼睛卻完全相反地直直盯著他，像一把要剖開他腦袋切神經的鋒利的刀。

    助理險些尖起來，連退兩步才踉蹌停住，在男人奇怪的目裏匆匆收回視線，一點頭都不敢抬的說：“記者已經準備好了，溫總讓爺你也跟著一起去。”

    “我知道。”

    溫璨輕描淡寫，還瞥了他一眼：“你怎麽跟見了鬼似的……要是溫總的隨助理就你這水平，我恐怕要勸他換人了。”

    助理再也沒心去回憶溫爺方才的古怪，一邊憂心自己的職位，一邊覺得自己剛才肯定是神經出問題產生錯覺了，現在可好，以溫總對爺的重視程度，他這馬上要到手的總助之位恐怕真的岌岌可危了！

    不行！這眼看著就要前途無量了，怎麽能在這個關頭功虧一簣！接下來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

    助理趕跟了上去，立誌要挽回在爺這裏的壞印象……或者，之後想辦法在溫總那裏說點什麽，反正溫總原本就對爺心有鬱結，如今也不過是看在他自願放棄董事長之位還願全力推舉他的份兒上，才突然覺醒了慈父之心罷了。

    溫總那種人，隻要徐徐圖之，小心說話，遲早會變回從前那個對兒子滿心懷疑和忌憚的父親的。

    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

    #溫氏集團東大會落幕#！

    #溫榮 溫氏集團新任董事長#！

    #來自嶽父的最後一票#

    #記者會 溫榮提起亡妻淚灑現場#

    #七年如一日的思念#

    #萬眾矚目的晚宴#

    #溫氏集團宴會名單#

    #XX要邀參加溫氏集團晚宴#

    #溫家父子#

    #好爸爸好丈夫#

    ……

    熱搜完全被溫姓霸占。

    今天這場東大會，可供討論的點層出不窮，無數人反複研究那場直播，有的作為熱片來看，有的作為宮心計來看，有的則在研究父子之間的微小互力圖證明溫榮是個好爸爸溫璨卻不是個好兒子……

    討論量持續走高。

    當一些明星趁著熱度跟著上邀參加宴會的熱搜後，加這場輿論狂歡的人就更多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

    記者會結束，各種勁的新聞標題布滿全網。

    溫氏集團大樓在記者們離開後安靜下來，空氣卻在安靜裏持續躁著。

    就像海嘯前最後一段平靜的浪湧。

    可力量在遠積蓄，水無聲褪下時，才預告著真正的波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