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議方罷，赫連梟抬眼掃過大殿，十二道蟠龍柱投下的影里，獨獨了那抹悉的影。

他眉心驟然一，指節在龍案上叩出沉悶的聲響。

“貴妃呢？”

“臣妾在這兒呢。”

珠簾輕響，慕灼華自鎏金柱后款款而出。

赫連梟揮退眾臣，起時五指已扣住纖細的手腕。

阿穆爾垂首退下時余掃過貴妃——

角含笑的模樣與平日無二，可不知為何，那支斜的九步搖，今日竟晃得人眼疼。

廊下風過，阿穆爾暗自搖頭。

他原想著若是陛下有意立貴妃為后，若貴妃因異族份遭群臣反對，定要仗義執言。

卻不料......

陛下本不曾考慮要立貴妃為后。

可看著帝王和貴妃扣的十指，阿穆爾又恍惚了——或許貴妃要的，不是位？

風瀾臨出宮門時回首了一眼。

朱紅宮墻下，帝王正俯和貴妃耳語，這般態做不得假。

想起兩年前貴妃還是被當作棋子送宮闈的異國公主，再對比如今被帝王親自系上纓絡的寵妃。

到底是誰，在這場局中付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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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慕灼華引著赫連梟來到花園散步。

初春的夜風裹挾著流蘇花的清甜，月為那株孤絕的流蘇樹鍍上一層銀輝。

細碎的白花簇擁枝頭，宛如星河傾瀉。

赫連梟目微凝——

樹干上垂落一幅素白畫卷，畫卷與人同高，月華在宣紙上流淌。

旁邊坐著個懷抱琵琶的樂，指尖虛按琴弦。

“陛下為臣妾造了獨一無二的翊坤宮，臣妾也想給陛下一個驚喜。”

“不過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賜，只能以巧思取勝。”

“今夜...想以為筆，以影為墨，為陛下舞一幅畫。”

琵琶弦，樂音如珠落玉盤。

赫連梟尚未回神，便見素白畫卷后驚起一道翩躚影。

流蘇花簌簌而落。

慕灼華廣袖翻飛間，投在畫卷上的剪影恰似水墨丹青活了過來——

時而如垂柳拂水，時而似驚鴻踏雪。

纖腰折，宣紙上便綻開一枝寒梅；玉指舒卷時，又見遠山含黛。

赫連梟眸漸深。

后宮三千，竟覺無人及得上一道影子的風華。

自呼蘭死后，眼角眉梢的郁散了，連帶著對后位也顯出幾分超之態。

真是荒唐。

他竟然覺得若是能讓展，能讓心甘愿待在他的邊，死了誰都可以......

堂堂帝王，竟因一個眼波便心旌搖曳，幾句語就甘之如飴。

而今夜月下獨舞，更是讓他角笑意都不住。

曲終影定。

赫連梟霍然起，玄龍袍掃過滿地落花，徑直闖畫卷之后。

將猶帶薄汗的畫中仙打橫抱起。

流蘇花瓣沾在微的鬢邊，他低頭去銜，嘗到滿口清甜。

赫連梟忽地憶起，昔日在紫原皇宮的流蘇樹下，也是這樣——

月為描邊，花瓣作襯，得驚心魄。

讓他連呼吸都放輕，生怕驚散了這場幻夢。

慕灼華勾著他的脖頸，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的后頸。

仰著臉笑，眼角眉梢是的純真，可眸中瀲滟的水又著不自知的嫵。

“好看嗎？”問。

赫連梟結滾，掐著腰肢的手了：“朕已經夠喜歡你了......”嗓音低啞得不像話，“你卻還來勾朕。”

尾音消失在相的間。

流蘇花紛紛揚揚落下，像是天公也看不過眼，撒了把雪為他們遮掩這纏綿。

王裕早已識趣地令眾人背退至十丈開外。

可夜風仍捎來貴妃斷斷續續的泣音，像貓兒撓在人心尖上。

流蘇樹簌簌作響，慕灼華脊背將將及糙樹皮便輕著喊疼。

赫連梟低咒一聲。

自己靠在樹干上，玄披風一展，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只余一張紅的小臉在外頭，漉漉地著他心口。

“陛下......”

指尖無力地劃過他繃的理，聽著腔里愈發急促的震，眼底卻凝著月般清冷的笑意。

多可笑——

自詡掌控一切連都要丈量的帝王，此刻正為懷中人神魂顛倒。

若他知曉此刻溫存不過是一場叛逃的前奏，那副永遠從容的面該裂何等模樣？

可惜，注定看不到那場景了。

慕灼華閉上眼，在披風遮掩下勾起角。

乖順地扮演著被馴服的雀鳥，不過是為了讓鎖鏈松的瞬間，能飛得更遠更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