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原皇宮。

通和殿。

殿雕梁畫棟，金漆玉飾，莊嚴肅穆，奢華至極。

一烏金暗紋龍鱗鍛九龍冕服赫連梟斜倚在九龍座上。

冕旒垂下的玉珠在他棱角分明的臉前輕晃，卻遮不住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烏黑長發垂落，幾縷細小的辮子隨意地夾雜其中，發梢綴著幾枚致的金飾。

眉宇間著幾分不羈，高的鼻梁下，角上揚，似笑非笑，仿佛世間萬皆在他掌控之中，卻又顯得漫不經心。

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南朝太子到 ——，南朝熙和公主到 ——”

慕灼華著云紋銀線繡凰的赤金錦緞公主華服，儀態萬千，裊裊婷婷地跟在蕭君翊后。

余匆匆瞥了一眼上方高高在上的赫連梟，便趕收回了視線。

紫原帝國，以前不過是北漠草原上眾多游牧部落中的一支，卻憑借著歷代先輩們的浴戰，逐步蠶食、整合，最終統一了廣袤草原上的各個部落。

赫連梟是生于馬背、長于征伐的王者。

他出生時，他的汗父就率領鐵騎一路劍指泰西之地，那片遙遠而神的土地上，城堡林立、文明璀璨，卻在紫原鐵騎的狂飆突進下瑟瑟發抖。

另一路則朝著金朝揮師，目標直指南北分治下的華北、東北等地，所到之，金戈鐵馬，硝煙彌漫。

赫連梟自便跟隨在汗父旁，在金戈擊、戰鼓轟鳴中長。

等到他繼承汗位，更是將紫原帝國的赫赫軍威推向新的巔峰。

他親自將紫原帝國的軍旗在金朝皇都的城頭獵獵飄揚，以絕對的強勢和勇猛，為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草原雄主。

南朝本無法和如今軍力強盛的紫原抗衡，所以只能讓來和親。

赫連梟也許早就有了征戰南朝，收復南朝的打算，所以他不僅自己研習南朝文化，在紫原國，也推行南朝文化。

他將紫原的皇城定在金朝皇都后，甚至效仿南朝，稱皇帝，而非大汗。

他高坐大殿之上，一氣勢既有草原王者的獷豪邁，又帶著因南朝文化浸染的深沉斂。

蕭君翊領著慕灼華向赫連梟行禮后，退至席間坐下。

赫連梟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殿眾人，目在慕灼華上短暫停留，隨即移開。

他朝下首一位大臣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著紫袍的魁梧大臣突然出列，聲如洪鐘。

“都說南朝子才貌雙全，這位熙和公主更是號稱第一人。不過——”

他故意拖長聲調，斜眼打量著慕灼華。

“空有名頭可不行。今日良辰景，不如請公主獻舞一曲，讓我等開開眼界？”

殿霎時安靜下來。

慕灼華到無數道目如芒在背，耳邊傳來細碎的議論聲。

悄悄抬眸，正對上那大臣挑釁的眼神。

“臣附議。”

又一位瘦削的文臣出列，笑容可掬卻暗藏鋒芒。

“南朝舞蹈以飄逸見長，與我國風格迥異。公主若能一展才藝，既是為陛下接風，也是兩國文化流的佳話。”

他躬行禮，語氣恭敬卻不容拒絕。

“想必公主不會推辭？”

慕灼華垂眸聽著那些刻薄的話語，指尖在袖中微微發，面上卻平靜如水。

這樣的場景，在夢里見過。

那時的心高氣傲，斷然不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獻舞，如同伶人取悅權貴。

可如今——

赫連梟厭惡桀驁的子，而孤一人，生死皆系于他人一念之間。

低頭，不過是活下去的手段。

赫連梟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嗓音低沉慵懶：“熙和公主，可愿一舞？”

蕭君翊面上依舊從容含笑，可案下的手卻驟然攥，骨節泛白。

他后悔了。

不該帶來紫原。

慕灼華緩緩起，裾如水般垂落，姿態恭順而從容。

“能為陛下獻舞，是熙和的福分，請容熙和稍作準備。”

蕭君翊側眸看，眼底閃過一錯愕與心疼。

向來驕傲倔強，從不低頭——是他親手慣出來的子。

可如今，竟學會了忍。

他閉了閉眼，心中苦翻涌。

也好，這樣的，才能在紫原活下去。

赫連梟眼底掠過一玩味：“準了。”

慕灼華欠告退。

大殿鼓樂喧天，紫原舞姬們踏著獷的節拍縱旋轉，酒盞撞聲與放肆的笑聲織網。

蕭君翊端坐席間，角含笑接下接連不斷的敬酒，眼底卻凝著化不開的寒霜。

當慕灼華的影再度出現在殿門時，喧囂聲戛然而止。

月白鮫綃在燭火中流轉著水，金線纏枝蓮隨著的步伐明明滅滅，宛如月下清荷徐徐綻放。

珍珠綴的流蘇輕晃，每一步都踏在眾人驟停的呼吸上。

這是心準備的戰袍——

既然舞技難敵紫原的奔放，那便以江南煙雨的局。

慕灼華抬眸迎上赫連梟的視線，卻見那雙眼仍如古井無波。

這倒有趣了，自及笄以來，還沒有哪個男子能在盛裝時保持這般冷靜。

南朝京城的公子哥每次見無一不是為癡迷的模樣，此刻竟換不來帝王半分容？

纖指過腰間錦帶，忽然勾起角。

既然無用，那便換個玩法。

竹聲起，慕灼華廣袖輕揚，如云卷云舒。

的舞步不疾不徐，每一個回旋都帶著南朝特有的矜貴氣度，擺漾開的弧度恰似月下蓮綻。

纖纖玉指拈作蘭花樣，眼波流轉間既有貴的端莊，又藏著幾分說還休的風。

當旋時，發間珠釵輕。

含帶怯的一瞥恰好掠過龍椅方向。

水袖翻飛間，一抹若有似無的就這樣遞到了赫連梟眼前，轉瞬又沒在規整的舞姿里。

赫連梟指腹挲著鎏金酒樽，眼底暗流涌。

這倒是有意思——

明明跳的是最正統的宮廷樂舞，偏生每個轉都在他心尖上了一把火。

傳聞中與蕭君翊深意重的和親公主，此刻卻在滿朝文武面前對他暗送秋波？

“有意思......”

他仰首飲盡杯中酒，結滾間目始終鎖著那道月白影。

究竟是南朝的人計，還是這位公主另有所圖？

赫連梟忽然覺得，這場和親似乎比他預想的要有趣得多。

殿中原本等著看笑話的朝臣們漸漸斂去了譏誚的神。

慕灼華的舞姿如行云流水，既有宮廷雅樂的莊重典雅，又帶著特有的輕盈靈。

月白鮫綃隨著的作翩躚翻飛，宛如月下仙子臨凡。

“好！”

不知是誰先喝出了聲，接著滿殿響起此起彼伏的贊嘆。

那些刻意為難的目，此刻都化作了驚艷與欣賞。

這哪里是什麼獻藝取樂，分明是領略了一場真正的南朝藝盛宴。

樂聲漸歇，慕灼華廣袖輕斂，盈盈下拜。

殿燭火在周鍍上一層和的暈，襯得宛若畫中仙。

滿朝文武這才驚覺，方才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場絕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