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掠過桃夭院,將一樹海棠吹得簌簌作響。
碧裾在秋千上輕輕搖曳。
“再高些。”慕灼華輕聲道。
巧菱聞言,手上力道又添三分。
秋千起的弧度里,看見小姐的側在斑駁影中明明滅滅,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卻凝著化不開的寒霜。
“小姐......”巧菱低聲音。
“昨日置了巧慧后,果然有兩只老鼠按捺不住。”指尖在繩索上收,“奴婢的人跟了三條街,那兩人七拐八繞,最后.......”聲音又沉了三分,“進了李府的角門。”
慕灼華指節泛白。
秋千仍在搖晃,可整個人仿佛被定格在最高。
李紜......
再次確認了夢中之事的真實,心中愈發悲涼。
蕭君翊和李紜是何時勾連在一起的?
回想起這次和親之事,慕灼華原本以為是皇命難違,可夢中李紜得意洋洋的模樣,以及在垂死之際親口說出的話,直直地刺進的心窩。
原來,紫原陛下想要的和親人選本有兩人,一個是慕灼華,另一個便是李紜。
而最讓心痛的是蕭君翊親自去向皇上請旨,將送去紫原和親。
秋千緩緩停下。
“小姐。”
一名小廝疾步而來,呈上燙金帖子,“太子殿下邀您午時在醉花樓用膳。”
“嗯,知道了。”
醉花樓最上等的“流云閣”,沉香裊裊。
蕭君翊臨窗而坐,天過雕花窗欞在他月白錦袍上投下細碎的斑。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節奏恰好與樓外傳來的更聲相合。
“嗒。”
門被推開時。
蕭君翊抬眼,邊笑意尚未漾開便凝固在角——
站在門口的慕灼華一襲煙青羅,腰間步紋不,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眼里凝著化不開的寒霜。
“婳婳......”
他下意識起,卻見對方已徑直落座。
十二年來,這是第一次,走進這間專屬于他們的包廂時,沒有像小時候那樣撲過來喊“太子哥哥”。
桌上八珍玉食陳列,水晶膾切得薄如蟬翼,蟹釀橙飄著金秋的甜香,最當中那碗糖真雪還氤氳著熱氣。
全是按口味準備的。
蕭君翊執起甜盞:“你最喝的......”
“殿下今日好興致,不知找我何事?”
蕭君翊放下甜盞,瓷底出清脆的響,“昨日你置的那個丫鬟......”
“一個賤婢罷了。”
慕灼華忽的輕笑,“倒是勞殿下掛心。”
蕭君翊結滾幾下,知道還在因為和親之事生氣。
嘆了口氣,主走到慕灼華旁坐下,再度端起那碗糖真雪,吹冷了些后,喂到邊。
“孤掛心的,只有你一人。”
“如今你馬上就要遠赴紫原和親,在這節骨眼上,若是因為隨意打罰下人而傳出不好的風聲,即便你不在意自己的聲譽,難道你也忍心看著慕丞相的名譽損嗎?”
然而,“和親” 二字,瞬間點燃了慕灼華積已久的怒火。
想也沒想,猛地揮手。
蕭君翊沒料到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原本穩穩端在手中的湯碗,就這樣被慕灼華一揮之力打翻在地。
“嘩啦” 一聲,湯碗破碎,湯濺得到都是。
蕭君翊的擺首當其沖,瞬間被浸,而湯順勢流淌,竟也浸了慕灼華的鞋子。
慕灼華看著自己被弄臟的鞋子,瞬間擰起了好看的眉頭,滿眼嫌棄。
蕭君翊還沒來得及對自己被弄的擺做出反應,就聽到慕灼華帶著嗔怒的聲音響起:“都怪你,我的鞋臟了!”
蕭君翊心中一,彎腰將慕灼華橫抱起來。
他抱著穿過那架繡著比目魚的屏風時,恍惚想起去歲上元節,他也是這樣抱著,穿過滿城燈火。
蕭君翊單膝跪在慕灼華的腳邊,抬起那只被沾的腳,練地下慕灼華腳上繡鞋。
仔細一看,白子上也沾了些許湯漬,又將子了下來。
慕灼華潔白如玉的小腳,就這樣被蕭君翊握在手中。
高高在上地盯著眼前這位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
蕭君翊此刻的殷勤,不過是為了讓心甘愿地去紫原和親,為他傳遞報罷了。
慕灼華沒有毫容。
只是見蕭君翊盯著自己的腳發起呆來,心中一陣厭惡。
覺自己若是再不將腳收回,蕭君翊就要親上去了。
心里咒罵:變態。
隨后厲聲呵斥:“松手!”
蕭君翊這才回過神來,眼神瞬間變得晦難懂。
十二歲的他第一次見到五歲的慕灼華。
就覺得小姑娘玉雪可,猶如下凡的仙,一下子闖進了他的心里。
最開始,他只當慕灼華是一個漂亮的 “寵”,想要將捧在手心,好好呵護。
可在日復一日的寵溺中,他自己反倒失了心。
蕭君翊抬起頭,看著目泛冷的慕灼華。
這樣冰冷的目,是在父皇下了讓和親的旨意,而他又無力阻止后,才出現在眼中的。
他心中五味雜陳,或許,如此生氣,正是因為在乎自己,不想嫁給別人。
想到這,蕭君翊松開了手,站起來。
“我讓人給你送雙鞋來。”
說罷,他轉朝著包廂外走去。
可就在他快要走出間的時候,后突然傳來慕灼華的一聲呼喊:“太子哥哥。”
蕭君翊的子一僵,這聲久違的 “太子哥哥”,自從一月前父皇的和親旨意降下后,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
“我真的不能不去和親嗎?”
蕭君翊只覺心口一陣劇痛。
他沒有轉,聲音沙啞:“這是父皇的旨意。”
說完,他便加快腳步,走出了間。
慕灼華看著蕭君翊離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與決絕愈發濃烈。
蕭君翊,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
你妄圖利用我,讓我做南朝的細,為你一統天下的野心鋪路。
可我已知道結局,最終一統天下的,將會是紫原皇帝赫連梟。
這和親,我去定了,不僅要去,還要讓你和李紜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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