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晗掛斷電話，轉過，目停留在蘇沐上。

蘇沐走過去，轉了一圈，“怎麼樣？”

“很適合你。”裴逸晗眼底閃過一贊許，材纖細，眉眼秀麗，氣質出眾，現在盛裝打扮后，得都有些惹眼了。

“裴先生的審也很在線。”蘇沐抿笑了，也不吝嗇自己的夸獎。

裴逸晗勾起角，“走吧。”

蘇沐點頭，和他一起上了車。

黑邁赫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車窗映出蘇沐略顯繃的側臉。

“記住，你不需要討好任何人。”

蘇沐著窗外飛逝的香樟樹，想起上次家宴上裴老爺子鐵青的臉，“要是惹得進醫院，我不得被脊梁骨。”

“我給你兜著。”

蘇沐抬頭，對上裴逸晗深邃的眼眸，聳肩，“好吧，這可是你說的。”

“嗯。”

……

車轉過最后一道彎，裴家老宅的雕花大門緩緩開啟。

相比第一次來老宅時時，仿佛多了幾分莊嚴肅穆。

老宅正廳，一位老太太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銀發梳一不茍的發髻，面容冷厲，形瘦削卻腰背直，手中握著一沉香木拐杖。

一個年輕姑娘垂首立在旁，月白的子勾勒出姣好的材，手上端著一杯茶，“，溫度正好。”

這就是那位傳說中強勢的裴老太太。

蘇沐跟著裴逸晗步客廳，姜語蓉對他們頷首，裴老爺子裝作看不見，低著頭喝茶。

氣氛有些凝滯。

裴接過茶盞，掀起眼皮，“逸晗回來了。”

“，這是蘇沐。”裴逸晗攬過蘇沐的肩，帶著上前，“我的妻子。”

余晚聽到這兩個字，眼神。

蘇沐不卑不，“好。”

裴目如炬，視線在蘇沐上掃過，像是在審視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沒有回應，對蘇沐的不喜一點都不掩飾。

蘇沐有心里準備，臉上依然帶著得的笑。

余晚也在悄悄打量。

過了半晌，余晚帶著小兒一樣俏的笑，走上前，用輕的聲音說，“逸晗哥，你可算回來了。”

的手剛要搭上裴逸晗的胳膊，卻被他側避開，兩手懸在空氣里，“念叨你好久了，每天都要過問你在國外的行程呢。”

“你照顧辛苦了。”裴逸晗態度疏離、冷淡。

余晚蔥白的指尖蜷進掌心，轉頭看向蘇沐，面上綻開溫婉的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蘇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我是余晚。”

蘇沐不疾不徐的說：“你好，之前就聽逸晗提起過你這個妹妹。”

余晚臉上的笑差點維持不住。

“坐吧。”老太太終于開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裴逸晗攬著蘇沐坐到沙發上。

……

這時，門口傳一陣響，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響由遠及近。

裴矜雁的影映眼簾，顧君瑞跟其后。

他西裝筆，角掛著慣常的溫和笑意，目卻在及蘇沐時閃過一晦。

蘇沐看了一眼便垂下頭，怕自己控制不住表。

“都在啊，今兒老宅倒像是過年似的熱鬧。”

裴矜雁看了一圈在場的人，最后落在余晚上，“晚晚愈發標致了，倒是讓我想起你父母了。”

有意無意提及這些事，說完還惆悵地嘆了口氣。

余晚適時低頭，說起父母，也很難過。

裴的拐杖敲出兩聲悶響，渾濁的眼底掠過一痛，“好了，提這些做什麼。”

放下茶盞，拉起余晚的手，安地拍了拍，“晚晚，去給逸晗倒杯茶。”

說著，轉頭看向裴逸晗，“晚晚新學了茶道，你也試試的手藝。”

“好，我這就去。”余晚應著轉走向茶臺。

路過裴逸晗時，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逸晗哥，你可得好好嘗嘗，這是珍藏的上好茶葉，平時都很拿出來。”

“你們坐下吧，別站著說話。”裴老爺子的目在裴矜雁母子上掃過，最終看向顧君瑞，“君瑞，顧氏最近的項目如何？”

顧君瑞正開口，裴矜雁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君瑞最近在跟進裴氏與顧氏的合作案，倒是常提起逸晗的雷厲風行。”

轉頭對著裴逸晗，眼中閃過一深意，“逸晗啊，君瑞總說你在會議室像換了個人，比父親當年還要嚴苛三分呢。”

“年輕人嘛，總該給彼此留些余地。”

“逸晗執掌偌大集團，自然要公私分明。”姜語蓉突然開口。

含笑向裴矜雁，“公司的事太復雜，就讓年輕人自己理吧，咱們就別心了。”

裴矜雁一滯，正要反駁，裴忽然長嘆一聲，“終究是一家人，有些事，別做得太過分。”

“說得是。”裴逸晗冷冷瞥了眼裴矜雁母子，意有所指。

裴矜雁按著兒子的手收，“爸爸，你看你，難得聚齊，說什麼公事。”

“是我的不對。”裴老爺子痛快的認了，對有著明顯的縱容，“你們也是，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拌。”

蘇沐注意到裴逸晗瞬間繃的下頜線，顯然對裴的話很敏。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過分的事嗎？

知道顧氏這些年一直試圖滲裴氏，裴矜雁作為裴家的私生，更是深諳此道，只是聽他們話里的意思，似乎不止表面這麼簡單。

蘇沐的視線默默在眾人臉上流轉，客廳里，每個人表面上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著裴矜雁眼中閃爍的算計，著余晚藏在乖巧順從下的乖巧順從。

這家人，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他們的每句話，每個眼神，都像是一場心設計的博弈。

裴家的 “其樂融融” 不過是裱在相框里的全家福。

裴逸晗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嗎？

家庭關系簡單，從小在關的環境中長大的蘇沐忽然到一陣頭痛。

想起自己的年，父親會在晚飯后教彈鋼琴，母親還在的時候會在周末帶去公園寫生。

那些簡單的歡笑，與眼前這棟老宅里的每道目、每個作都截然不同。

此刻，忽然有點心疼起這個在權謀中長大的裴逸晗。

……

“蘇沐？”

裴逸晗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掌心忽然覆上的臉，“冷？”

回過神，“沒事，只是在想，你小時候是什麼樣。”

“十三歲時在董事會列席，十五歲獨自理第一樁商業糾紛。”裴逸晗聲音平靜。

蘇沐頭一哽，轉移話題。

“有沒有照片可以看？”蘇沐忽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輕聲問。

“沒有。”裴逸晗垂眸，“我不拍照。”

蘇沐：轉移話題失敗。

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笨的問題，再這樣的家庭，從小就像個大人一樣，怎會像其他孩子一樣留下照片。

還是安靜如吧。

茶臺上，余晚在茶上翻飛，斟茶的手腕驀地一，茶水濺在袖口上。

著裴逸晗和蘇沐湊在一起旁若無人的樣子，咬了牙關，只覺得這一幕格外刺眼。

明明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那個曾對無微不至的逸晗哥，此刻眼中卻只有旁人。

客廳里的暗流，仍在繼續。

“逸晗哥，快嘗嘗。”余晚端著茶盤走過來，將茶杯放在裴逸晗面前，又轉向蘇沐，“蘇小姐可要試試？茶味清苦，卻回味甘甜。”

蒸騰的水霧模糊了的眉眼，卻遮不住向裴逸晗時，眼底一閃而逝的灼熱與嫉妒。

蘇沐覺得有些好笑。

在余晚以為要推辭的時候，卻輕輕點頭：“好啊，多謝妹妹。”

綠茶倒的茶，是不是茶味會更濃。

一個“妹妹”讓余晚的手一時不穩，茶盞在托盤上發出細響。

茶盞遞到面前，蘇沐接過，微笑著飲下，茶香在舌尖漫開，清苦過后，果然有一回甘，“確實是好茶，余小姐的茶道湛。”

“是教得好。”

余晚拿著壺給裴矜雁和顧君瑞倒上，起的時候晃了晃，手腕微微一斜，滾燙的熱水準潑向蘇沐。

茶漬在旗袍上暈開，蘇沐小聲氣。

“對不起。”余晚神慌張，放下茶壺，就了幾張紙給拭，“都是我不對，笨手笨腳的。”

裴逸晗連忙查看蘇沐的況，“燙到沒有？”

“沒事，只是可惜了這件服。”搖搖頭，只是姑娘，你是不是過于刻意了，這一屋子的人哪個看不出來。

姜語蓉的輕呼聲從斜后方傳來，“方姨快來收拾一下。”

裴逸晗聲音冷了下來，“這茶道，你倒是越學越回去了。”

余晚驟然繃，眼中聚起水霧，“剛才低糖，起來的時候有點暈……”

"蘇小姐這裳倒金貴，一點茶水都沾不了。"裴渾濁的眼珠掃過蘇沐，不滿裴逸晗維護的樣子。

真是毫無原則的偏啊。

裴逸晗想說什麼，蘇沐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勾，“教訓的是，他只是心疼我。”

顧君瑞忽然輕笑出聲：“還沒見小舅對誰這麼過。”

裴逸晗睨他一眼，他瞬間噤聲。

“我們先回去換件服。”

說完，裴逸晗不管屋眾人的臉，握住蘇沐的的手離開，走上樓梯。

余晚的目一直看著他們握的手，臉蒼白。

這茶，潑就潑了，可對方如果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做的這些真就沒什麼意思了。

滿室死寂中，姜語蓉打破沉默，“廚房煨著燕，我去瞧瞧火候。”

……

蘇沐跟著裴逸晗來到樓上房間。

“我看看。”裴逸晗開的子看上的傷，

蘇沐下意識后退半步，卻被他驀地出手攬住腰，阻止后撤。

裴逸晗直接俯下，真旗袍的下擺被輕輕掀起，膝蓋上方的皮泛著淺紅。

蘇沐也低頭看著，還好，沒起泡，“真的沒事。”

裴逸晗放開，從的一邊柜子里拿出醫藥箱，坐到沙發上，向示意，“過來。”

態度不容置疑，蘇沐老老實實坐過去。

裴逸晗抬起的擱在在，取出燙傷藥膏，緩緩到棉簽上，在傷輕輕打轉。

清涼的藥膏滲進皮，泛著薄荷的清冽。

“疼嗎？”

蘇沐搖頭，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不疼。”

他的作很有耐心，涂好藥膏，裴逸晗收起藥箱，“更室有你的服，去換上。”

“上次準備的嗎？”

“嗯。”

蘇沐走進帽間，里面有一半空間掛了為準備的服。

沒心思再打扮了，直接挑了件款式簡單舒適的。

走出來后，裴逸晗遞來一杯溫熱的蜂水，“的話，別放在心上。”

“我沒那麼小心眼。”蘇沐喝了口水，“又沒把我怎麼樣，說兩句不痛不痛的，我不會不至于因為這個跟長輩計較。”

“不過，對你的小妹妹我可不會那麼客氣了”蘇沐瞇起眼睛，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不會心疼吧？”

“不會。”裴逸晗勾起角，“你打算怎麼不客氣？”

蘇沐眼神里芒跳躍，不知道在想什麼壞主意，“其實被潑茶時，我第一反應是……幸好你在，不然我可能會把茶盞扣回去。”

“扣回去也行，我負責干凈。”

蘇沐歪頭著他，發過肩頭，“不怕怪罪？”

“要怪罪的多了，再多一個也無所謂。”裴逸晗語氣平淡卻暗藏鋒芒，“在我這里，你不必做懂事的裴太太。”

“霸總真霸氣。”蘇沐眉開眼笑，水潤的眼眸閃著點點亮。

此時，客房外，木質地板傳來細碎的腳步，接著就響起了敲門聲。

裴逸晗打開門，是梁管家。

“爺，夫人請您下去用餐。”

“知道了。”

簡單說了兩句，裴逸晗就關上了房門。

蘇沐長嘆一聲，差點忘了還有個晚飯要應付。

“累了？”裴逸晗轉。

蘇沐仰頭著天花板，“今天這頓晚飯怕是要吃出刀子來。”

“但凡讓你疼的，就百倍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