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與陳七等人分開，丟在農舍的包袱被其他人帶去沖州。

讓陳七石硯轉告梁崇等人，把包袱帶去長治還。

那里面有份過所，碎銀，還有阿娘親手給制的裳。

葉玉執衛云驍的令牌轉回長治。

從蕭關到長治，快馬需要十二日。

途經安定。

停留在梁家的青銅大門前，凝那赫奕門楣片刻，轉策馬離去，繼續前行。

殘將與馬的影子拉得很長。

馬鞍上拴著一個四方盒子，隨著馬兒搖晃顛簸。

趕慢趕幾日、葉玉終于在最后一道霞潰散前，來到長治的城門。

一年多沒回來，這里變了很多。

一風拂過面頰，帶來初秋的涼意。

離開前，這里破敗不堪，草草建起的泥墻搖搖墜。

而現在。

城墻高筑、城面刻描紅字：長治。

巍峨城門樓佇立在高，又重又厚的城門敞開，有兵卒戍守兩側。

城門縣尉有些眼，那不是葉大郎嗎？

葉大郎也看見了葉玉，激揮手，“小玉，你怎麼回來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葉玉還是朝廷通緝犯。

可是不是北齊間諜，一起長大的他們還不清楚嗎？故而一旦有人來問葉玉蹤跡，個個搖頭不知。

葉大郎左顧右盼，把拉到一旁，低聲道：

“你回來干嘛？這里有北齊的暗衛追殺你，還有皇帝的通緝令，趕走！”

葉玉笑起來，“放心吧，我是明正大回來的。”

葉大郎不信，疑問：“真的？”

葉玉篤定道：“絕不騙你們！過幾天，皇帝還會來長治接公主回去。”

葉大郎早已得到上級命令，這幾日在通行路上安排兵卒守衛、盤查，不許生人靠近。

“為什麼？”

葉玉沒說話，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葉大郎一看，那竟然是祿勛的令牌，看來所言非虛。

葉大郎放心讓進去，神神道：“前幾日，葉枚帶回一個人，說是你母親，可是真的？”

葉玉剛牽馬走幾步，疲倦的面頓時神煥發。

“我阿娘來啦？”

沒有正面回答，但葉大郎看這神態就知道是真的。

“是啊，在庵堂住下了。”

葉玉沒說話，立即牽馬小跑著沖進城里。

縣城很陌生，街道兩側臨街商鋪蓋的是瓦房，但商鋪后面還是茅屋。

街道地面是泥土，尚未來得及鋪設干凈的石磚。

與馬每走一步，都會揚起淡淡的煙塵。

起伏的山坳邊沿被局部推平，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建起鱗次櫛比的屋子。

天黑了，每家每戶點起燈，照亮門前的小路。

葉玉就著這點微弱的上山，看見庵堂外煥然一新，兩盞燈在門口搖晃。

葉玉匆忙把馬繩套在門前的小石獅子上，轉沖進去，供奉的西王母像被重塑一遍，繞過前堂來到后院。

建寨子的一年多前，說過要擴建庵堂，畢竟五十多個孤兒，不分男在一間屋子不像話，可惜后面來不及實施，就被抓了。

在石頭鎮的時候，托崔久繼續修繕，看來他辦得不錯。

飛快掃過一遍陳設布置，瓦片沒有破、地面鋪上石磚一路到后院，左、右、正前的三側各擴建三間廂房，共計九間。

小院空，葉玉穿過角門，發現后面又擴建一片院子，有五間廂房，一廚房與養馬的棚子。

人都在這院子，劉大娘與胡大娘做好大鍋飯，正在分食。

看見來了，眾人先是一驚，怔愣片刻，而后尖大喊，“玉姐姐回來了。”

他們一起撲過來，葉玉七拐八繞沖開人群，撲到宋采上。

“阿娘，你怎麼來了？”

宋采瞪了一眼，“沒個正形。”

葉玉嘿嘿笑一聲。

“你在固原出事了，葉枚與崔久不知該怎麼辦，就去石頭鎮把我接回來。”

宋采繼續道：“這里……就是你生長的地方？”

葉玉點點頭。

宋采環顧四周，把葉玉拉房間，低聲關心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傷，有沒有挨欺負？”

葉玉甜地笑起來，搖搖頭，“怎麼會？我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為了讓宋采安心，把一路上的經歷化過后，一一告訴。

知道為了救皇帝與皇后，冒險引開刺客，宋采心五味陳雜，真是冤孽！

屋外有人拍門，“玉姐姐，你的包袱我們拿進來了。”

“你帶回來的是什麼東西啊？”

想起那四方盒子，葉玉立刻開門沖出去，在好奇的孩子掀開那一刻，一拍掌按回去，但一縷腥味已經飄出來，被他們聞到。

聞到這味，胡大娘與劉大娘心口一慌。

葉玉以往外出都會帶禮回來，但這一回，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玉死死按住蓋子不讓他們看見，沉聲道：

“劉嬸、胡嬸，吃過晚飯，幫我通知一下薛家村的村民，就說，大仇得報，讓他們到鳴山來一趟。”

薛家村有的全家被滅門、有的人家還有人活著，告亡魂需要在墓前點一盞油燈。

以前貧窮，他們連紙錢都燒不起，但現在不一樣了。

葉玉一路行來，家家戶戶有的點油燈、有的點蠟燭，飯菜香味逸散在鼻間。

得了消息的薛家村民立即赴會。

沒有后人的，便由親友幫忙點一盞油燈。

在鄉親們見證下，那顆首級被埋葬在山腳下，為亡魂殉葬。

巍峨的的鳴山在暗夜中像匍匐的巨，點點火在夜風中來回搖晃，好似有無數的人在招手。

山谷傳來幾道梟鳥嗚咽。

那些油燈只照亮局部的鳴山，還有很大一片山沒有點燈。

場面很安靜，只有幾句輕微的呢喃與啜泣響。

做完這一切，好奇的葉三問：“小玉，你怎麼回來了？”

帶回仇敵的首級祭奠亡魂，他們很，同時也很擔憂。

他們不知如何，但是朝廷通緝，羌人追殺，突然現，會不會被發現？

葉玉笑了笑，“大家放心，我不會有事。”

葉玉又把前因后果多解釋幾句。

葉大郎道：“之前，我們看見你被抓走了，大家一起籌錢送幾個人上長安幫你鳴冤，但是走到一半，有人來送消息，說你是公主，不會有事。”

有人給他們送消息？葉玉靜思片刻，大約知道是誰的人了。

有一人道：“是啊，怎麼到一半，你又了通緝犯？”

其間葉玉沒有多說，只淡淡道：“我的確不是公主。”

大家聽見坦白，沒有憾或是惋惜。

場面有些安靜，有人一快，開口道：

“你不是皇室的公主，但你是百姓的公主。”

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

他們以前貧窮困苦、朝不保夕。

現在他們有了城墻、有了兵卒戍守。

糧食堆滿倉、吃得飽，睡得香，穿得暖。

不再懼怕夢中被侵擾燒殺，努力得來的一切都屬于自己的，沒人來搶。

公主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

對大多數沒什麼見聞的人來說，他們不明白公主究竟意味什麼？

但淳樸簡單的百姓有一番自己的理解，何為公主？

以天下為公、以百姓為主，這就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