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笑了笑，繼續道：

“后來，咱們到縣衙求助、去辦過所，你們是不是到了欺民的苦楚？”

想起那可恨的縣令，四人也是咬牙暗恨。

葉玉道：“長治十年無人守衛。羌人、胡人番劫掠殺人，我們去衙門求助卻被打板子，警告，正如你們這般，被漠視、被輕視，這世上的狗不只有平春縣令一人！

他們藏在大魏的每個角落，遇到錦繡襖者卑躬屈膝，遇到衫襤褸者趾高氣揚。”

這一點，梁崇與衛云驍深有會，他們本以為保家衛國便能保得百姓安康、海晏河清。

但這一次，他們明白了。

敵人不僅在外，也在，這些人如白蟻腐蝕偌大的家國，危及江山穩固。

這也是王聞之遲遲不馮英的原因，殺一個馮英容易，打草驚蛇這群藏在暗的蛆蟲躲過一劫，來日必會再出一個馮英。

他們只能苦心謀劃，引蛇出，才能一網打盡。

葉玉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后來我們實在活不下去，我就找到了替嫁這個活計，主顧們嫌棄你們，卻又不得不履行婚約，只好讓我來替。”

葉玉轉而看向劉景晝，“劉景晝，你假意答應婚事，進趙家騙婚，套近乎爭取時機，讓梁崇與衛云驍盜取印綬，逃離平春縣，正如我當初騙你們一樣，你也做了與我一樣的事。”

劉景晝瓣干，想說什麼，思索一番，唯有一句。

“嗯，我與你有一樣的經歷，更能會你的。”

葉玉繼續道：“長治無人庇護，百姓每日如坐針氈，寤寐不寧，就連在睡夢中都繃神思，擔驚怕，生怕羌人、胡人再來燒殺擄掠。

正如你們逃難時的膽戰心驚、忐忑惶恐、驚悚不安。“

葉玉想到接下來的話，頓了頓，靜思片刻，而后道：

“這就是我的生活，我以前的經歷，雖然你們或許有落魄、窘迫的時候，卻沒有人似我一般游走在生死之境。”

“或許你們會說，搬走避開不就好了？”

葉玉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一聲：

“那現在看看，把你們的權勢拋開，打像我一樣的境地，你們這幾日只怕不好過吧？”

想起那幾天惡心的遭遇，四人后背一冷。

葉玉接著說：“沒有土地、沒有戶籍、沒有蔽之所，長治百姓一旦背井離鄉，正如你們一般，會潦倒、、貧窮，淪為乞丐、流民或是盜賊。

唯一不同的是，你們有高貴的份，只吃苦幾天就能獲救，而大多數普通人本來不及獲救，就死了。”

“這就是我們離不開長治的原因，我們無錢支付縣衙幾百文的茶水費辦新戶籍，無錢買糧食、房子。長治有土地耕種果腹，有屋子蔽，這才是活命的本。”

“這就是我的過去，是真正的我，我告訴你們這些……”

“是因為我昨晚想了很久，喜歡是什麼？喜歡一個人，會接的過往與真正的面目嗎？”

葉玉覺得他們喜歡，不過是男人競爭的就，以及對腦補幻想的化。

如果知道想象的與真實的不符，只怕要打退堂鼓吧？

王聞之是個窮書生，居于山村，但至生活安寧，沒有隨時隨地的賊人來侵擾。

他考取功名，爭權奪勢，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好生活，當他從天子心腹淪落為最底層的百姓，失了土地、屋子、錢財、勢力。

為了生存，他只能躲豬圈吃豬食，做得不比葉玉高尚多。

劉景晝為執掌律法的廷尉，他淪落至此，屢次知法犯法，打破自己的為之道，甚至為了填飽肚子去農戶，這是他無法對外言說的的。

衛云驍忠厚正直，他失去朝廷重臣的環，被刺客追殺只能淪落為強搶百姓驢子的盜賊，這是他從未干過的恥事！

昔日的葉玉面對長期的胡人、羌人劫掠，過得該是怎樣難捱的日子？

梁崇出名門世家，除了吃行軍打仗的苦，在外是人人尊敬的將軍、在是親族仰賴的宗主。

他從未像這次一樣，失去所有令他驕傲的外，跌落神壇一般過底層百姓的生活，乃至吃那惡心的蚯蚓！

他們汲汲營營謀算一切，王聞之是為了家人、劉景晝是為了自己、衛云驍是為了忠君、梁崇是為了家族。

他們這一路吃了許多苦，增長許多見聞、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一任，當以民心為鏡，以民苦為疾，以民愿為志。

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去爭權奪勢。

卻忘了……無大小，惟民是托；權無輕重，惟公是守。

整個大魏不可能只有平春縣令、馮英兩個蛆蟲。

經此一遭。

他們明白，這個世上有許許多多像長治百姓、像葉玉這樣窮困潦倒的人。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百姓者，不足謀一。

既然他們知道了，那便去為民請命、為民謀生，這……也是葉玉想要的。

四人聽著的話，思索片刻便做好決定。

他們齊聲回答，“會。”

王聞之道：“我不管你是縣令千金還是公主，也不管有幾個男人喜歡你，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之所求便是我之所想。”

劉景晝也開口：“你是好是壞我才不在乎，我只在意你。我在意你在意的事。”

衛云驍淡淡“嗯”了一聲。

梁崇道：“你以前是什麼樣，我完全知道，所以不必誤會我有別的心思。”

他們的肯定反倒葉玉不好意思了。

“這個事，我先想一想，我會盡快做決定。”

不愿辜負別人，但現在腦子一團糊漿，理不清思緒。

梁崇道：“無妨，時間還長。”

往日一直在逃避、裝糊涂，好不容易有了正視自的機會，他們不愿得太。

劉景晝笑道：“沒關系，我年輕等得起。”

兩道“不年輕”的銳利目投來，衛云驍那兇戾的眼神似乎在說：閉！

王聞之低頭飲茶不摻和。

驛館外。

一只海東青在驛館上空翱翔，落到陳七手臂。

陳七拆下信封查看，轉而進驛館正堂。

“主君，找到高溪山了。”

葉玉聞言，冷冷地笑一聲，目變得寒滲又冰冷。

高溪山作惡多端，殺害多名長治百姓，與馮英一個貨。

了后腰的兩把刀，憤恨道：

“你們的手下借我一用，這一回，我要親手拿他的頭顱送去長治，祭奠鳴山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