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它。”他示意。

宋韻遲疑了一秒，握住小筆。

“你這樣握著，下筆的力道會很重。”

程亦哲用帕子蓋住手，再隔著帕子握住。

“我當老師，教你畫兩筆，會不自在嗎。”他在耳畔溫聲細語。

宋韻搖頭。

跟大哥從前也像親兄妹一般親，尤其他眼盲那段時間，他看不見，兜里常裝一方小帕子，每次宋韻幫忙跟他有接時，他都會隔著帕子握住的手。

仔細回憶，程亦哲確實紳士，分寸把握得很好。

“別分神。”程亦哲蘸了一滴墨，縱手，筆尖暈染在人的耳廓，“猜是什麼。”

宋韻歪著頭打量，“一顆痣？”

程亦哲的氣息噴在后頸與耳朵，他熱，一向寒，溫度相差大，好似在皮點燃了火星子，出其不意地焚燒蔓延。

“你耳后的這顆痣很特別。”

宋韻臉熱，他俯，氣息纏，氧氣所剩無幾，他的語調迫出曖昧。

程亦哲一手拿起畫，一手扳正，審視著畫，又審視，“像你嗎。”

宋韻搖頭，“不像，眼睛都是一條線，那不是瞇眼麼。”

他大笑，“這是意境，怎麼到你那就了瞇眼，宋韻，兩天后陪我去祭奠你大伯母，有時間嗎？”

宋韻怔住，他剛說要帶心儀的姑娘去他母親墳前。

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跟說直白骨的話。

“大爺……”保姆姨端著一碗羹推門而，當場懵住。

程亦哲白天沒吃飯，進屋時吩咐姨給他做一碗羹，姨是從小照顧他的，以為房間就他一個人。

程亦哲目波瀾不驚的一掃。

宋韻從他掌心出自己的手，躲到一旁。

他卷起畫紙，塞在下層，繞過桌案，“羹給我，下次進屋記得敲門。”

程亦哲是和煦溫潤的，他沒有程亦錚那樣朗凌厲的攻擊，卻是暗藏霸道。

姨驚出一汗，眼皮都不敢再抬，“我知道了，大爺。”

程亦哲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沒著急接通，先問宋韻，“吃飯了嗎？”

“嗯？”

“晚飯。”

現在是下午四點，他明知故問。

宋韻說：“沒吃。”

他把羹讓給，“你先吃，我出去接個電話，順便再盛一碗上來。”

宋韻正愁沒機會留下，搜查他的書柜，這里跟程氏集團不同，老宅從不裝任何監控設備。

點頭，“大哥，我能讀你柜里的書嗎？”

“碼1258。”程亦哲單手握著手機，“都是許多年前的舊書，我很久不看了，你隨意吧。”

他走出去才接通電話。

宋韻解開鎖，略逡巡，有幾百本書，類型也雜，但分類有序。

眼角余落在第三排的右邊，《戰爭與和平》的譯文小說，書頁不是集合攏的，支棱出一條隙。

里面夾東西了。

宋韻取出那本《戰爭與和平》的譯文小說。

扉頁有程世勛的簽字，一抹，一層浮灰。

書是他的。

程亦哲沒說假話，他的確有一陣子沒打開過這個書柜。

《戰爭與和平》里面

夾了幾片樺樹葉做書簽還有兩張照片。

相片的年頭久遠，頁面泛黃，一張是四年前的日期，一張是七年前。

背景像是一座村莊，什麼村莊，沒有標志的地標。

唯一可以當作突破點去深挖的，是遠一片茂的白樺林。

白樺林和樺樹葉書簽，說明程世勛幾年前不止一次去過這個地方，但這個地方在哪呢？

宋韻迅速拍下。

剛收拾好，程亦哲推門進來，鎮定自若舉起《飄》，“大哥，這本借我回家看，行嗎？”

男人雙手叉在前，靠著桌案打量，“你有時間看書？”

“我現在在舞團是二線，演出場次減了不，閑時看書打發時間。”

指著第三排中間的一本書，“《卡耐基全集》是你的書嗎？”

“是父親留下的，三排四排都是他的書，我眼睛出問題后，他偶爾住這個房間，方便照顧爺爺。”

表面不聲，心里有譜了。

三四排架子上的書全部是程世勛的。

照片藏的容不一定與泰途集團有關，但七年前這個時間段太關鍵了，父親就是那前后出的事。

而程亦哲對程世勛也不是完全了解的，或許有一些藏的是程亦哲也不知道的，否則他也不會完全放心的讓翻看書柜。

“你不？”

宋韻回過神，“不。”

程亦哲靠近兩步，笑著逗，“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大哥，我真的不。”

程亦哲稍作沉思，“那我們去外面吃，好不好？”

宋韻剛想回絕，程亦哲開口，“黃海飯店。”

程亦哲在有意讓宋韻進他的生活圈，這也是宋韻期的。

程亦哲在黃海飯店有屬于自己的套房，他的一部分生活用品在這里，晚上臨時有一場局，項目很重要程亦哲沒有推，帶著宋韻一起赴局。

程亦哲在套房換好一藍西裝，“會系領帶嗎。”

宋韻這才點頭，“會最傳統的那種系法。”

程亦哲直脊背，“幫我搭配一條，所有領帶都在帽間。”

走進帽間，拉開玻璃門，他的領帶每一條都整齊收納在一個木質的小方格，像有專人打理的樣子。

不經意的低頭，方格下方的睡架子上夾雜著一士睡。

頂細的肩帶，低領，黑薄薄到明，連人看見這件服都能聯想到，服的主人穿上它，夜里會是怎樣的曖昧糾纏。

宋韻想到能把睡掛在這里的只有一個人，翁冉。程亦哲這個年紀邊有一個固定的床伴滿足需求很正常。

宋韻覺得沒什麼，倒是程亦哲站在門口，正準備催促時，看見那件睡，臉一冷。

“大哥，試試這條吧。”

宋韻取下方格里的一條寶藍領帶，繞過他脖頸，在鎖骨輕輕打結，雙手靈巧，簡單的結打出來也很漂亮。

男人目落在臉上，“你給阿錚系過領帶嗎？”

其實宋韻很給程亦哲系領帶，這方面他都是自己打理，給他系時，也只會系這一種結。

宋韻反問，“我系得不對嗎。”

程亦哲握住手，拆開領帶扣，繞了幾圈，重新系了一個扣，“這溫莎結，學會了？”

拆了重新系，分明是按照他教的系，偏偏系出一個全新的花樣。

“是這麼系嗎？”宋韻仰頭。

男人掃了一眼，嚨溢出笑，系了個死結疙瘩。

“不錯，獨一無二的系法。”

耳紅，聽出他在調侃。

程亦哲沒有重新系，徑直開門，“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