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此時此地，正當其時……

燕將軍的小小意見, 很快便被長公主無鎮。

不過等梳洗過後躺在了一起，呼吸再次咫尺相聞，趙明臻還是沒能抵擋得住，被他押在懷裏親了一會兒。

好在燕渠也有分寸, 很快便松開, 只蹭蹭的腦袋。

“辛苦你了, 我的殿下。”

沉沉的聲音自的發頂傳來，趙明臻到很安心, 開口卻還是委屈：“知道我辛苦，你還舍得一直睡著。”

膛裏跳的心髒, 仿佛正被捧在手心裏，輕輕。燕渠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只低下頭，以輕的眉梢。

“再不會了。”他低聲道：“等這一仗打完，補償你，好不好？”

嘟囔道：“你補償我什麽？”

他又親親的角，不回答：“到時候公主就知道了。”

沒有問下去，大概是睡著了。

燕渠的心愈發, 即使肋下的傷依舊傳來縷縷的痛，他依舊把撈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枕著。

這段時日, 不解帶地照顧他，他都知道。

潤的月華毫無保留地傾灑向他, 是他曾經趁夜才敢肖想的場景。

——

這晚，趙明臻終于睡了一個安穩覺。

并不是弱的人，但有時還是覺得，能依偎在他的邊，也很好。

燕渠比醒得早, 沒有，輕手輕腳地就走了。

他的傷沒好全，趙明臻自然擔心。不過眼前的局勢需要他，也沒打算勸。

北境軍中，悄然發生了一些變，而燕渠回到陣前主持局面後，本就心生怯意的烏爾霄更是連連後退，才出正月，他們就已經開始撤軍了。

然而燕渠顯然沒打算就這樣結束。

他只冷哂道：“燒殺搶掠完，占不到便宜了才知道跑。想得。”

追擊的決策，幾乎沒有到任何的阻力。

烏爾霄手段下作，又是在過年的時候來犯，所有人的心裏都憋著一火氣。

趙明臻也認同這個決定。

從北狄到烏爾霄，都是畏威而不服德的。

只有打服了，才能讓他們消停下來。

只是涉及到兩國之間的戰爭，就不是北境就能拍板做決定的了。

已經命人整理了戰況，送去京城。

不過，只是追擊烏爾霄餘部，倒是不需等皇帝下旨。

但沒有想到的是，大梁大軍就要開拔、蓄勢待發之際，燕渠居然來問了一個問題。

他注視著：“長公主可要同去督戰？”

趙明臻一怔：“什麽意思？”

幫立威？就像上次在那些鬧事的人面前那樣？

但上戰場對而言，還是有些太誇張了吧……

燕渠卻說得輕描淡寫：“我仔細看過我昏迷那陣的軍報——長公主很有天賦，若只等我死了傷了才得施展，豈不屈才？”

這是烏爾其羅繼位後的第一次親征，即使他們引發營嘯、兵不刃的計劃沒有功，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放棄。

在代掌那枚小小的將印之時、那十天裏，烏爾霄多點開花，攻勢就沒有停下來過。

而的幾次決策都做得很漂亮，至，沒讓人懷疑“燕渠”是不是突然腦子發昏。

趙明臻眼皮一跳：“你又渾說。什麽死不死的！”

可確認他眼裏眉間沒有玩笑之意後，怔愣一瞬，臉旋即也鄭重了起來。

趙明臻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在這件事上，卻沒有把燕渠的贊許當真。

輕聲道：“那會兒只是權宜之計。我也是比著你從前的經驗去做的，且有殷參謀和其他軍師輔佐，并不是我有天賦。”

燕渠眉梢微擡，忽然道：“可你聽了我的話，第一反應，卻不是拒絕，不是嗎？”

像是被他說中似的，趙明臻的心跳，驀然錯了一拍。

擡起眼簾，定定地看著他。

——

這一仗打得很利落。

京城又有封賞，而趙明臻看著因所謂督戰之功給“長公主府”加贈的爵位，卻是哭笑不得。

公主是被排斥在繼承系之外的，公主的孩子，可以繼承父親的東西，但再想吃皇家的飯，那就得孩子母親去請賞了，意味可以說大不相同。

這道聖旨，連那不存在的孩子都賞賜在，一看便是徐太後的手筆，意圖就兩個字：催生。

當晚，趙明臻倚在床頭，青蔥似的指頭剝著京城送來的蓮子——北邊沒有這種東西，徐太後知道吃，特地捎來了些，以示關懷。

用腳背踢踢正在床尾服的燕渠：“我忽然覺得，你還是需要一個繼承人的。”

燕渠微微一訝，轉臉看，隨即皺眉道：“怎麽突然說這個？”

趙明臻剖了蓮子，也不去芯，就這麽往裏送。吃完一粒，方才慢悠悠地道：“你別誤會，我才沒要孩子的打算。”

燕渠看著倒也像松了口氣，隨口道：“好。”

這話說得并不違心。

他對後嗣沒有執念，雖然到濃時，偶爾也會幻想，他和脈相連的孩子，會是個什麽模樣，但是僅止于此了。

他知道，子孕育子嗣，無異于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他不想冒這樣的風險。

趙明臻哪曉得這人兩個字後面能串了這麽一串，的叭叭的，也沒停：“都是俗人，追求的無非是榮華富貴、封妻蔭子。若沒有人繼承你的缽，我看那些跟著你的人，心思浮得很呢。”

宮裏的太監都要收幾個義子，總不能是“父”無播撒。

聽到這兒，燕渠仿佛明白了的意思：“你是說，收養？”

趙明臻珍惜地數了數床頭玉盤裏的蓮子，方才道：“只這麽一提，我胡說的。”

……

與此同時，一道旨也跟隨封賞的旨意，一起抵達了北境。

皇帝的意思很明確，給北境軍半年時間備戰，這一次，必須打。

今年秋之前，若烏爾霄還敢來犯，大梁不會再忍讓，必得出大軍，打到他們的本土不可。

為免打草驚蛇，備戰的風聲不能走，軍中不好有大的作，大部分籌措糧草、打制鐵之類的活，都是通過趙明臻這邊、以屯田築倉的名目進行的。

大梁這邊鑼鼓，而烏爾霄當真死不悔改，再度犯邊。

收複失土、羈縻北狄之後，北境的疆域變得相當廣袤，也襯得人口愈加稀——人是寶貴的資源，不是撒把種子就能長起來的。

除非再等個十年二十年，否則，北境都要面對地廣人稀、兵員不足的場面。

因為地廣人稀、因為兵員不足，所以除卻重要的城鎮，大部分縣城都做不到嚴防守，烏爾霄屢屢來犯，就是抓準了這一點。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很一次出大軍，就像靴子裏的跳蚤一樣，不致命，只時時咬得人足踵出，邁不開步子。

這年夏天，趙明臻親自走進了邊城才遭劫掠的一戶農家裏。

原本只分得清牡丹和芍藥的長公主，如今也能分清麥苗和韭菜。

看著眼前烏爾霄人縱火焚燒後只剩焦土的土地，聽著老嫗在耳畔哀慟的哭嚎。

“就快秋了啊……就快要長了的麥子啊……”

不是自己的汗，烏爾霄人當然不會顧惜。

他們搶走了農戶的存糧、割走了泛青的麥子，走時，甚至還一把大火，連稭稈都焚燒殆盡。

麥穗低頭，要等一年；果樹結果，要等五年、甚至更久。

今年有了收，來年才有糧種，放任烏爾霄這樣下去，不知還要蹉跎多年，才能讓北境百姓真正過上吃得飽飯的日子。

是還有時間，可面前的這位老嫗，又能數過多個冬天？

趙明臻坐立難安。

回府之後，打開了封存聖旨的那只烏金匣子。

備戰的旨意，早在抵達當日，便由天使在北境軍中諸位高級將領——包括燕渠、聶修遠等人面前宣讀過。

而這裏，是另一封任命征北將領的聖旨。

皇帝的意思是，消息往返難免貽誤戰機，而過早宣布人選，又會讓北境在備戰時就陷另一種不安。

故而要先收好，待到時機合適，該出兵了，再由宣讀這封旨意。

皇帝很信任自己的姐姐。

也許最開始，是因為脈相連，是因為在殿前點醒了他——北境這只風箏，總要有人來放，難道其他人會比更可靠嗎？

但數載過去，如今的信任，卻是因為皇帝看見了治理的效，看見了這只風箏沒有飛走，越收越牢。

趙明臻深吸一口氣，展開了這封聖旨。

聖旨上的若幹姓名，并不讓到意外。

擡起手，用手心了心口的那枚護符。

那些華貴的飾品，大都堆疊在箱底，不見天日。唯獨這只拙撲的護符，如今日日戴在了上。

此時此地，正當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