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但燕渠不只是的駙馬……

燕渠怔了怔。

的話, 無疑是溫存繾綣的，可的語氣裏，卻品不出半點這樣的意味。

他遲疑片刻，還是迎著的目, 朝走了過去。

趙明臻命令：“再過來些。”

直到燕渠已經站在了窗扇邊, 才終于滿意, 目定在了他臉上。

今夜的月很亮，亮到連他的眉有幾都能數清楚, 可猶嫌不夠，微微踮起腳, 擡手，用指腹從他的眉弓起, 一點點挲而過。

離得好近，只隔了窗臺的這一堵矮牆，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見。

燕渠不自在極了，只覺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後頸，他想說點什麽緩解眼前的尷尬，可是對上趙明臻擡眸看他的眼神, 卻又說不出話來。

的眼神裏沒有玩笑，只有認真, 像是想在他的臉上，找尋到什麽一般。

想找到什麽呢？

趙明臻也有一瞬恍惚。

通明的月下, 他的瞳仁被照得澄極了，像是琥珀，封凍著的倒影。

他的眉骨生得很高，眼窩深邃、鼻梁英，面無表的時候, 鋒利的薄沒有一弧度，顯得極為淩厲，讓人不敢靠近。

是杯弓蛇影嗎？越端詳越覺得……

即使是在北境苦寒之地，他的骨相，也比這兒的絕大多數人，生得還要更高聳峻拔。

察覺到在他側臉上這只手的猶疑，燕渠眉梢微挑，擡手輕了的腕骨，問道：“我的臉上，有金子嗎？”

趙明臻抿住，把手了回來，道：“沒什麽，你別多想。”

好明顯的不打自招。

他明明什麽都還沒問。

燕渠保持著挑眉的姿勢看，本有心調侃，但見的緒不太對，轉而只道：“長公主，可有話要對臣說？”

趙明臻作一頓。

垂下了纖的羽睫，任憑它在自己的眼底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影：“明日的和談，很多事，要拜托你了。”

燕渠直覺不對，但還是順著的話，公事公辦地稟報道：“按照事前的約定，我們與烏爾霄都會退開五十裏開外，各帶六百人前往營地談判。”

“烏爾霄人狡詐，據斥候來報，他們的向不像是只打算派六百人去，所以明面上隨長公主出行的會有八百人，剩下還有一些人，會以民夫的裝扮，綴在不遠。”

趙明臻心下暗忖著這個數目——再加上自己公主府的侍衛家丁，本人的安全，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你從軍中，再加派幾個手好的。”吩咐道：“明日起，寸步不離地護衛在兩位通事邊。我們與烏爾霄語言不通，通事之責至關重要。”

這回負責翻譯的兩位通事，說起來都與是人，一個蔡赟，是當年教導過們這些公主讀書的；還有一個韋鈞浩，也是去年經公主府舉薦，被趙景昂任用的。

蔡赟通曉烏爾霄國的語言并不奇怪，本就博學多知，家學淵源更是深厚，否則也不會被選宮中當這個；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那個韋鈞浩，不過而立之年，平民出能通曉經書已是難得，竟還對其他語言有所涉獵。

燕渠垂眸應下，旋即又道：“長公主可還有什麽吩咐？”

“沒了，不過……”趙明臻轉過頭不看他，問道：“認識以來，你有沒有什麽事欺瞞過本宮？”

突然的問題，讓燕渠有一瞬措手不及。

欺瞞的定義是什麽？

趁著睡著牽的手，還把刺客的暗箭委婉描述流矢，這些算不算？

他沉思片刻，給出了一個恰當的答案：“沒有。公主問起之事，臣沒有瞞的。”

聞言，趙明臻意義不明地輕哼了一聲，道：“反正，你是本宮的駙馬，不管你有什麽見得見不得的事，都不許瞞著我，知道嗎？”

現在看起來有事相瞞的，顯然不是他吧？

燕渠瞥一眼，但見耷了半天的角，終于是因為他的允諾而上揚了一些，嗆的話還是吞了回去。

……算了。

開心就好。

莫名的，燕渠也勾了勾角，旋即看了一眼天邊的月，道：“時辰太晚了，長公主若沒有別的吩咐，還是早些睡下吧。”

趙明臻其實困得要死。從京城一路輾轉至此，到現在也就在中軍帳那晚睡了個整覺。

但此時就像一張快要繃到極限的鼓面，只有真的把事解決了、固定的鉚釘都卸下，才能真的好歇。

掩打個呵欠，垂眸道：“曉得了，你也去休息，別從驛館出去，扭頭又往軍營去了。”

——

燕渠走後，趙明臻心下愈發五味雜陳。

閉眼臥在驛館的床上，腦子裏有無數個聲音在竄，一點兒也睡不著。

幾乎要懷疑聶聽淵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只是為了讓分心，無法專心應對明天的和談了。

黝黑的床帳中，再度睜開了眼。

雖然上沒有承認，但心裏其實已經接，燕渠作為的駙馬了。

的駙馬是不是烏爾霄人，不在乎。

說實話，就是有人告訴，他其實是路邊的野狗修了人形……也不在乎。

但燕渠不只是的駙馬。

幾乎不敢想，如果“輔國大將軍燕渠有烏爾霄人統”這件事不是莫須有的猜測，會引發怎樣的。

如果燕渠知道了自己的世，他會有怎樣的選擇？他的將才有目共睹，如果烏爾霄人知道了，他們會放過，還是會選擇拉攏？

更可怕的是，趙明臻想，居然因為一樁還沒有確定的事，開始這樣揣度起他了——若不是心有疑慮，方才就該直接把聶聽淵的話告訴他才是。

北境的其他軍民，又將怎麽看待，他們的主帥，擁有另一半異族的統；還有遠在京城、本就多疑多思的皇帝……

即使燕渠確實沒有不忠誠的心思，猜疑的浪，也足以把他推到那覆水難收的地步。

趙明臻閉上雙眼，指尖深深地攥自己的掌心，幾乎要掐出來。

不能再想下去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和談。

和談之後，另一片廣袤的領土，也將在的面前緩緩展開。

這樣重要的使命，即使是面對自己的親姐姐，皇帝也不敢輕信。

紫宸殿前，惶惶的燈火下，趙景昂看著和他來自同一個母親的這雙眼睛，一字一頓地道：“阿姐，你知道朕的顧慮是什麽。”

趙明臻深吸一口氣，舉起并攏的三指，指著紫宸殿巍峨宏偉的穹頂，道：“我以定國長公主的名號對天起誓，此生，絕不會有危害大梁的行徑，若違此誓，就我趙明臻——天打五雷轟——”

趙景昂沒想發誓，這一下，被斬釘截鐵的話鎮住了，緩了一會兒，才悻悻道：“朕不是擔心這個……本來只想問，我和燕將軍一起掉水裏，你會先救誰。”

他的話說得像玩笑，趙明臻卻還是認真地道：“先救你，就像當年一樣。”

見趙景昂聽到“當年”二字，神果然一晃，趙明臻垂下眼簾，幾不可察地輕哂一聲。

不顧自己的命去救他這件事，是做過的，所以他的表才會有所。

也是故意提起，隨口答應。

只是現在，時移境異，已經不打算在誰與誰之間做選擇。

如果真的有那樣危險的境，只會先去想，該怎麽保護自己。

——

翌日，晨。

天剛蒙蒙亮，趙明臻已是妝容嚴整。

回眸一瞥，見跟在後的越喬一臉警惕，手就摁在出鞘了一寸的劍柄上，不由失笑。

趙明臻拍了拍越喬的肩膀，道：“放松些，不必如此張。”

越喬低聲答道：“抱歉，殿下。但這兩日我與兄長見了一面，他和我說起了這一年來戰事的不易、和烏爾霄人的殘忍，我難免……”

難免多提起一些小心。

好不容易來了北境，趙明臻自然會放越喬去和越錚兄妹團聚。

不過越錚還有其他幾個公主府出來的人，說這段時間要到邊來護衛，倒是都拒絕了。

人既然已經在軍中，那就要遵守軍紀、服從安排。

這麽說了，趙明臻也沒強要松下來，只道：“你兄長也不容易，之前在京中便聽說了，他作戰勇猛，是能進第一列的功勞。等這次事畢，本宮會上書，替你們林家懇請平反的。”

越喬抿了抿，聲音更低了：“勞長公主掛心。”

“也是你兄長自己爭氣。”

驛館附近的圍場，今日的隊伍已經都整飭好了，只待趙明臻一聲令下。

趙明臻利落地翻上馬，隨即拽穩了韁繩，回頭往隊伍裏一掃，今日描得格外英氣的眉就皺了起來。

這樣嚴謹的場合，先後次序都是有講究的。

先君後臣，先貴後輕。使團一群人後，便是北境這邊的重臣，能理解聶修遠為桓府的都督資歷深厚，但還是不爽燕渠要在他後面。

稍加思忖，隨即了禮來。

禮很快依照吩咐，低著頭往後走，隨即在聶修遠和燕渠跟前停步：“聶都督，燕將軍。”

聶修遠擰眉道：“長公主怎生還不出發，別是這個時候猶豫了。”

他看整個趙家皇室本就都不順眼，此番和談大事，皇帝派的居然還是他這名聲甚是微妙的姐姐……說實話，他并不是很瞧得起趙明臻。

禮了把汗，道：“不是，長公主的意思是……”

他朝燕渠拱了拱手，道：“長公主說，燕將軍是的駙馬，理所應當與并肩而行，護衛在側。請燕將軍到前頭去，也請聶都督……不要見怪。”

聞言，燕渠啞然一瞬。

聶修遠倒是神莫辨地笑了一聲，隨即道：“長公主金口玉言，倒是聶某不知所謂了。”

他又是呵呵兩聲，隨即調開馬頭，給燕渠讓路示意道：“請吧，燕將軍。”

燕渠瞥了一眼最前頭趙明臻的背影，心下有一點微妙的想笑。

是在……給他撐腰？

想來也是，一向趾高氣揚的長公主，怎麽會允許自己的駙馬屈居人後。

等到燕渠驅馬走到了的白虹旁邊，和談一行——并八百兵士，便浩浩地出發了。

見燕渠目灼灼地看著，趙明臻別開頭，道：“你別想太多，本宮只是覺得，這裏數你手最好，該你來保護本宮。”

燕渠微微一笑，道：“臣榮幸之至。”

——

約定的和談地點，就在五十裏外。

眼見沒幾裏路就要到了，有風吹過，燕渠的耳尖微微一。

“等等。”他忽然道：“對面的人數不對。”

挑選的紮營地點，自然是地勢開闊，兩方都無法設伏的地方。是以，他們已經能看見，在營地的附近，烏爾霄汗國的人似是已經到了。

趙明臻神一凜，擡手示意後面的隊伍停下。

“怎麽不對？”問：“比我們的八百人還多？”

燕渠朝著遠瞇了瞇眼，出了一點危險的神。

他翻下馬，地一聽，隨即起道：“已經抵達營地的不止八百，後頭，還有重甲騎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