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偏逢連夜雨……

對，那天是真的下雨了。

一場瓢潑大雨，伴隨著由春夏的涼意，重重地砸了下來。

而沈珠楹當天正在去花店的路上，打算給沈桉買一束康乃馨。

一看突然下了大雨，就趕忙把書包抱在前，避免里面的書被淋，然后微低著頭，正打算一鼓作氣跑到不遠的花店里去時——

一輛異常囂張的亮藍跑車迎面駛了過來。

“嘩啦——”一下駛過，沈珠楹當時跟那輛車隔了一條綠化帶，但就是那麼湊巧，那輛車濺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全濺在的書包上了。

沈珠楹轉頭看了一眼那輛囂張離去的跑車，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書包，想要打罵，最終還是作罷。

緒還算穩定地嘆了一口氣。

人怎麼能倒霉這樣？

沈珠楹又往前跑了幾步，進了花店，朝花店老板高聲喊道：“卿卿姐，麻煩您給我包一束康乃馨。”

說完這句，趕忙把書包打開，果不其然，里面的書都了，數學試卷上鮮紅的“53”卻仍然鮮艷奪目。

這就是努力了大半年的榮戰績。

假如滿分是100分的話，會為這個績而到驕傲。

可是這試卷爹的滿分是一百五啊！

人怎麼能菜這樣！

“哎呦，珠珠，你怎麼淋這樣了？”老板拿了一條干凈的圍巾遞給，一臉心疼地道，“快一。”

沈珠楹看了一眼老板遞過來的白巾，又看了一眼自己全是骯臟泥水的藏青百褶和書包，搖了搖頭說：“謝謝，但我不用，等一下直接回去洗澡就行，您能給我包一束康乃馨嗎？”

“珠珠你晚了一步啊。”

“最后一束康乃馨剛剛被一個小伙子買走了，小伙子帥得喲，看他穿的校服，好像也是你們附中的。”

老板還在默默回味剛剛過來的那個男高中生。

嘖嘖，得呦！

笑起來還有酒窩！

而沈珠楹則異常失落地低下了頭。

好吧，人倒霉起來就是這樣的。

沈珠楹垂睫，吸了吸鼻子，努力遏制住眼睛里的酸意。

“要不來束萱草花？意義也是一樣的。”老板回過神，趕忙道。

“不用了，謝謝姐姐，我再去別的店子里看看。”

說完這句，轉就跑了，只留下花店老板在后面徒勞地喊：“珠珠！下這麼大的雨，你在我這兒拿把傘啊，實在不行，你去旁邊的屋檐下躲躲啊！”

哪有這麼傻乎乎往路上跑的。

當然不懂十六七歲小姑娘心底那種倔強又稚的小心思。

就比如沈珠楹。

此時淋著大雨，四十五度角仰天空，是有點小憂郁和文青病的。

這破雨他爹的有種把我淋死啊！

淋不死我的都會使我更強大！

沈珠楹淋著大雨走了幾步，又抹了把眼淚，過幾分鐘，蹲在地上，哭了。

太令人難過了。

為什麼周琴琴沒聽過數學課都比我高兩分，那麼壞，還扔了我送給的石榴花。

為什麼賣烤冷面的老爺爺今天突然就不賣了。

為什麼那個破富二代的藍跑車那麼丑！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恰好沒買到最后那束康乃馨！！！

這條街上此時沒什麼人經過。

而沈珠楹蹲在地上哭，緒崩潰得有點兒突然。

過了不知道多久，覺雨停了，于是仰頭看去。

一把白的明傘穩穩撐在了的上方。

視線再往下，年清俊的臉映眼簾，他偏頭看，問：“哭夠了？”

沈珠楹眨了下眼，點點頭，又搖搖頭，只覺得，這個人的聲音真的好好聽啊。

然后，抹了把眼淚，視野逐漸清晰。

淦！

這不是……的初次心對象嘛！

救命，現在好丑！

于是沈珠楹默默又把自己埋了進去。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嗚嗚嗚嗚，人倒霉起來就是這樣的。

而頭頂傳來嘆氣聲。

“那你慢慢哭，我還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年緩緩俯，骨節分明的手，把那把明雨傘搭在肩頭，又把手里的那束淺康乃馨塞懷里，對說：“節日快樂。”

搭在肩上的傘差點掉落，沈珠楹著急忙慌地扶正，再偏頭看過去，只見年穿著附中校服，背著黑斜挎包，角躍，在滂沱大雨中奔跑，離越來越遠。

年的背影漸漸遠去，慢慢變了一個白點，可是沈珠楹再次記起來那個在舞臺上肆意躍著鼓點的年。

他似乎不再是一個代表青春的，高高在上的符號，而終于真真切切地存在于的生活里。

他傅斯灼。

沈珠楹眨了下眼睛，低頭看著懷里的這束康乃馨。

花里面還有一張紙條。

年的字跡干凈有力。

To:陳婉君士

祝陳婉君士母親節快樂，健康，新書大賣。

最你的

傅斯灼

當時就在想，陳婉君，這個名字真好聽啊，聽著就溫婉有書生氣。

他的媽媽是作家嗎？

能養出這樣好的年，陳婉君士一定很漂亮，也很善良。

而在今天，沈珠楹站在陳婉君士面前，看見指著傅斯灼，說他是個殺人犯。

所以……你要怎麼釋懷這九年呢，傅斯灼。

——

回程的路上有些安靜。

這是沈珠楹第一次，陷了徹底的沉默。

腦子嗡嗡地響，什麼也沒聽清。

傅斯灼中途似乎試圖跟搭話，但沒聽清，于是就沒回。

繼續保持沉默。

直到車倒車庫，滿目黑暗，聽到傅斯灼對說了聲：“對不起。”

沈珠楹當時腦子里一團，下意識地就回了句“沒關系”。

再然后意識到傅斯灼是在跟道歉。

于是看向他，聲音更輕地，努力不帶上哭腔，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沒想到會讓你到今天這件事，是不是不開心了？”他在黑暗中索著，牽過的手，手指冰涼，看不清他的神，只覺得他的聲音又低又溫，“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你在哄我嗎，傅斯灼？”更安靜了，問。

“是。”傅斯灼回。

那麼這些年，你不開心的時候，是誰在哄你呢？

“你跟我說對不起……”

沈珠楹頓了頓，想說——“那誰跟你說對不起呢？傅斯灼。”

但是傅斯灼很快，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開口道：“對不起。”

毫不猶豫又一如既往的，含有一萬分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