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已在值房里等了許久,無意聽到霍顯與劉五談話,一時覺得納罕,便多站了片刻。
推門出去,正要跟著離開的籬腳下一停,轉頭過來:“夫人。”
他往另一頭看了眼,說:“大人有事給耽擱了。”
姬玉落“嗯”了聲,好奇地往劉五離開的方向看,道:“你們錦衛不都是宦子弟,錦玉食的,方才那個是怎麼回事?”
籬笑了一下,“夫人有所不知,錦衛里確實許多是靠承襲上任,家里面,可其實也不是層層選拔進來的,這些人大多家境貧寒,就指著這服和腰牌掙面呢,那劉五便是這樣的人,可不容易了,家里還有個生病的老母,若不是大人接濟著,更難熬。”
姬玉落抱臂往門框上靠,聞言點了點頭,“你們大人這麼慈悲心腸呢?”
籬想到什麼,重重點頭,抵咳了聲,說:“我們大人一向很好,別看他脾氣不好,有時說話怪氣,起怒來房頂都鎮不住,但其實鎮司許多弟兄都過他的恩惠,大人雖出宣平侯府,但當初進錦衛時沒靠家里幫襯,他也是靠考核選拔才進來的,最懂這些人的不易了,平日里私賬也沒走。”
籬說得極了,姬玉落安靜聽著,道:“可你們大人俸祿又有幾個銀子,不也都是貪污賄來的麼?”
籬怔了怔,“……”
說到這兒,姬玉落更好奇了,道:“他這貪污賄的贓款,是真收了?”
籬猶豫,低聲音道:“在這個位置,有時也是不由己,大人說了,要當個爛人,就得從骨子里腐朽給他們看,裝也得裝得像。”
姬玉落笑:“那他這是劫富濟貧?”
籬了鼻子,一時無言。
但看到姬玉落那毫無芥的笑,他頓時反應過來,他跟這催雪樓的人證什麼清白,自己就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好人。
姬玉落似是能看出他心中的腹誹,不由莞爾:“你這麼護著他,倒是衷心,往后錦衛呆不下去了,不若替我做事如何?我們那兒比這兒自在,還不用日日點卯。”
籬心驚,然還不待他回話,后就有聲音傳來:“還不快謝過夫人。”
他猛然回頭,原來是霍顯回來了。
霍顯似笑非笑地看著姬玉落,“說不準將來真有那天,咱們都得跟著夫人混飯吃呢,是不是?”
籬低頭,聽出了些許打罵俏的意味,找了借口匆忙退下,姬玉落進到房里,霍顯隨其后。
房門闔上,就靠在門板上,側頭看著霍顯。
霍顯走過去,高大的影覆蓋在上,住的下吻下去,放開時姬玉落的已經染上了深,比原來更好看。
眼看他。
平靜地,淡淡地,但又含著那麼一說還休的意味在里頭,就是這一足以將人釣住,但對姬玉落來說興許只是平常的眼神,霍顯覺得像是個施蠱的人。
他道:“找我有什麼要事?”
平白無故,姬玉落應該不至于找到鎮司來。
接著,姬玉落便從袖袋里拿出一只盒子,說:“人之托,跑這麼一趟,我是來給霍大人送藥的。”
這盒子甚是眼,霍顯立即便明白過來,是靜塵師太配制的新解藥。
他頓了頓,手接過,再看姬玉落,臉上并沒有太過震驚的緒,不像是剛知道的樣子。
心平氣和地走到桌前坐下,繼續吃那碗本是給霍顯帶來的瘦粥。
碗已經將要見底了,本也不見得是給他帶的。
或者本是要給他的,后來又不樂意給了。
姬玉落吃下幾口,才說:“你先服下,看看有什麼療效,盛蘭心說,師太那里已愈發接近解藥的配方了,應該有很大把握能解了你的毒。”
說罷,停了瞬,抬頭看他:“你原本知道這事兒麼?”
霍顯服下藥,抬了抬眉梢,“當然知道——”
“你不知道。”姬玉落打斷他的話。
在今日之前,被霍顯那勝券在握、有竹的樣子唬弄住了,他井然有序地安排一切,讓人以為他也給自己穩穩當當地安排好了一條退路,盡管姬玉落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什麼法子能趙庸臨死前替他解毒?
但霍顯總該是有辦法的。
可其實他沒有,所以他才會在這些日子迅速地搜羅證據,在不打草驚蛇的況下斬斷趙庸的退路,然后甕中捉鱉。
至于他,那時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為寧王安排了更適合的人選,宣平侯和文彬,倘若真有敵軍宮的那一日,寧王府的兵力將為文彬和宣平侯的助益。
姬玉落扯了扯角,笑道:“以殉國,真令人,霍顯,你不愧是姓霍的。”
自盛蘭心走后,心中便沒來由騰起一簇無名怒火,一路走來,這火苗熄滅了,卻化作了一煩悶之氣。
因為愈發發現,霍顯其實是個很不控的人,他不像朝,也不像催雪樓里的任何一個人,可以照的心意令行止。
他甚至可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不見了,他似乎本就沒那麼想活著。
可為什麼?
姬玉落自知骨子里沒有那種圣潔的東西,所以恐怕永遠也無法理解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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