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雙迸著火星子的眼,想必是恨極了這位兄長。
霍琮確實是恨極了。
他推開攙著他的小廝,追到廊下揪起霍顯的領,“父親呢!錦衛的人將父親帶走了,你把他怎麼了!”
霍琮的眉眼與霍顯生得有幾分相似,可年紀尚小,稚尤存,霍顯看著這個在嫡庶份上高他一等的弟,嘲諷地扯了扯,而后輕而易舉地掰開他不算禮貌的手,輕輕一推,就將霍琮丟在了臺階下。
小廝大驚,忙過來扶:“公子!”
霍顯彈了彈皺的襟:“霍琮,越大越沒規矩了,舉止不端,還不敬兄長,你在國子監就學了這些?”
霍琮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啐他:“你算哪門子兄長,霍家才沒有你這種敗壞家門的混賬東西!你給我把父親放了,我尚且還能當你存了一良知!”
“啊,對。”霍顯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我與你們宣平侯府是沒什麼關系了——都聽見了?誰讓你們隨隨便便放人進府的!還不手?不想干就給我趁早滾蛋!”
如平地驚雷,方才不敢上手的護衛和放霍琮進院的丫鬟仆婦皆是一懼,方發覺自己犯了大錯,忙手忙腳地去拉霍琮。
霍琮掙扎:“霍顯!父親他、他傷復發,不得昭獄苦寒,你若還念點脈分,就莫要做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霍琮臉都青了,不知道是病的還是氣的,霍顯看他一眼,輕飄飄道:“吵死了,丟出去。”
年的吵嚷愈遠,屋里的劉嬤嬤也從這三言兩語中捕捉到了關鍵,只見神一變,在霍顯進屋時,道:“侯爺他……”
劉嬤嬤頓了頓,沒似霍琮那般直言,委婉道:“他犯事了?”
霍顯看了眼劉嬤嬤后的姬玉落,“嬤嬤也要替他求?”
劉嬤嬤為難地沉默片刻,“他到底是你生父,既然恩斷義絕,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便好,可——”
霍顯著手,手里一霍琮上的藥味,他不耐煩道:“行了,嬤嬤不必多言。”
姬玉落垂著眼眸,熱鬧看了一半,便沒有興致了,只一聲不吭地冥思苦想。
霍顯所言難斷真假,還得過問師父或是謝宿白才行,可他確實沒將去詔獄,無論他想要什麼,左右不會是的命,這點暫時不必擔心,且他與趙庸之間必有間隙,只是不知這間隙可大可小,能否為所用。
姬玉落整理完思緒,心下要稍稍安定了些,卻見劉嬤嬤言罷要走,盡管假面被挑破,可也并不想與他同榻整宿不眠,于是忙出聲道:“嬤嬤……”
據了解,劉嬤嬤乃霍顯母,分量還是有一些的。
劉嬤嬤聞言頓步,回頭看姬玉落臉上惶恐之,難免心,躊躇頃,只怕主君今夜接連氣,萬一又……
要不,將夫人安置去偏房歇息一晚,也好讓他們夫妻二人靜靜心。
劉嬤嬤想定主意,正要說話,卻聽霍顯先一步開口:“適才是為夫不好,讓夫人苦了。”
劉嬤嬤一聽,當即松了口氣,主君到底是個有分寸的人,欣道:“這就對了,夫妻麼,床頭打架床尾合,瞧這門窗大開,炭火都不暖了。”
說罷,劉嬤嬤闔了窗,頭也不回地走了,還心地關上了門。
姬玉落面上的可憐惶惶不見了,霍顯表出的愧疚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面無表,防備的姿態依舊,只仰頭看他,出那段雪白的脖頸,上面的紅痕清晰可見。
霍顯的目在那上頭多停留了會兒。
沖了。
他沉默片刻,上下打量,道:“去沐浴。”
姬玉落知道他起碼今夜不會對自己如何,命之危解除,而眼下披頭散發,渾臟,甚至還沾著不知道誰的,于是不反駁就進了湢室,喚來小丫鬟添水。
霍顯側目凝著湢室門扉上掛著的珠簾,許久才推門出去,吩咐護衛嚴加看守后,遣人喚了籬。
今夜發生太多事,先是宮中,后是賭場,昭獄接連進了不人,籬正忙著審問。
他快馬加鞭來到霍府,書房里,霍顯沒點油燈,只燃了只燭火,線很昏暗,只能看清他沐浴后微的發尾。
籬上前,“主子,賭場里抓的不都是尋常百姓,剩下的伙計跑了幾個,很,只怕沒個三兩天不肯吐。”
霍顯“嗯”了聲,道:“三法司的幾位大人如何了?”
籬道:“不肯開口。”
預料之中。霍顯道:“關著吧,留口氣出去就行。”
所謂留口氣出去,和掉半層皮沒有任何不同,這些人要在獄里吃盡苦頭,但行事的獄卒最會拿分寸,并不會傷及命。
可是……
籬猶豫:“侯爺他也要……如此嗎?”
過了許久,久到籬覺得那燭都快滅了,才聽霍顯不冷不熱地“嗯”了聲,說:“注意點他的。”
籬應下。
霍顯又問:“你來的路上,到霍琮了?”
宣平侯府和鎮司恰在一個方向,霍琮乘馬車,籬騎馬,一慢一快,應是能撞上。
籬:“是遇上了。”
霍顯:“他子看起來不好吧?”
籬稍作思忖,何止不好,是很不好。他道:“三公子先前其實就到鎮司鬧了一陣了,沒人搭理他,他才又來了您這……他子本就日益虧空,如今又了冬,再一著急,自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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