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神無異,迎著他的目也只是附和道:“是啊,這世道太了。”
霍顯點頭,研磨的那只手依舊很穩,只是硯臺邊上潑出一小滴墨漬。
很小一滴,暈在了干凈的宣紙上。
霍顯沉默地看著,沒再說話。
第29章
姬家不起眼的長,生在京中長在京中;三年前涉案逃獄的嫌犯,還牽扯到一個江湖幫派,是時間上就無法重合,這兩個人怎麼也串不到一塊。
霍顯以手撐額,有個念頭要破土而出,卻又被缺的那關鍵一環阻礙,他幾乎要把姬玉落盯出個窟窿來,可除了不小心弄灑的一滴墨,再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籬進來稟事,姬玉落才回了耳房的小桌前。
面前是底下的錦衛送來的茶點,姬玉落提壺倒了杯茶……
兢兢業業,斷案清明,從未犯錯。
都是狗屁。
姬玉落淡漠地了下眼皮,余去看遠霍顯手里的卷宗,深深吸了口氣,才忍住沒有將手里的茶杯碎。
其間霍顯出去了一趟,可也并沒有讓姬玉落單獨呆著,他讓南月進屋侍奉,說是侍奉,其實是盯著。
他已經不那麼有耐心了,盯梢也擺到了明面上。縱使南月生了張清秀親和的皮囊,姬玉落此時看他也生出了厭煩,連帶也不笑了。
茶過三壺,午時的烈日換作將落的夕,霍顯才姍姍而歸,帶著一暗的腥味兒。
他是從昭獄回來的,角還沾了點褐,進屋時看了姬玉落一眼,確認老實呆著,才讓南月備了換洗和湢室。
霍顯不輕易讓人近,故而這些瑣事雜事就落在南月上了。南月用手試著浴桶里的水溫,邊攪和邊道:“夫人一直沒走過,只閑來無事借了架上的一本書,不過也沒怎麼翻看……我瞧看我的眼神都要掉冰渣了。”
霍顯笑了一下,“生氣了啊,生氣好,就怕裝乖扮巧,你出去,繼續給我盯著。”
南月出去不久,霍顯草草沐浴后換了干凈的行裝,帶著一凜冽的冷杉味兒,姬玉落不抬頭,直到霍顯叩了兩下桌,道:“下職了,辛苦夫人陪了為夫一整日,今日天好,還亮著呢,我請夫人小酌一杯。”
姬玉落闔上本沒在看的書,婉拒道:“玉瑤不勝酒力,多謝夫君好意。”
霍顯拍了拍寬大的披風兜帽,帽上的絨被他拍得揚起,他道:“都說是好意,怎麼好拒絕。”
鎮司地朝天門外大街最深的胡同巷口,宅子就占了一整條巷,外頭被高高的圍墻攔著,顯得靜謐又空曠,而墻對面則是京中最熱鬧繁華的街市,徒步繞兩條街便能聽到吆喝聲。
霍顯長了這麼張妖孽的臉,還非要大剌剌地走在街上,姬玉落跟在他側,已經到好幾道異樣的眼。
或驚恐或嫌惡,或是驚恐里藏著嫌惡。
當然,也有小商小販著笑臉遞上些吃食
玉鋪子的掌柜就彎腰捧著幾枚好玉上來,而后得霍顯青睞的會盡數送到霍家宅邸。
霍顯從不吝于在人前臉,相反他子張揚高調,京中識他之人不在數,這些商戶要麼錦衛打,要麼錦衛庇護,有推著小車退到胡同口的,自也有人將奇珍異寶雙手奉上。
奢靡之風,聚斂無厭。
也不怪他能用夜明珠鑲壁、玉石蹋腳。
姬玉落不由想到催雪樓。
這幾年催雪樓發展迅速,其中開銷也不容小覷,這兩年謝宿白子愈發不好,樓里大多庶務由一并接管,其中銀子這事便很讓人頭疼。
無論是廣開店肆,還是劫富濟“己”,亦或是別的骯臟事,雖說最后收效頗,但確實勞心勞力。
思及此,姬玉落瞥向霍顯的余竟還帶了點羨慕。
霍顯見淡漠的神下著古怪,不由斜眼睨,兩道視線相撞,姬玉落又佯裝無事地目視前方。
霍顯要帶去的是一品居,說是小酌,誰知他是不是有將灌醉打探消息的意圖,酒量并不算太好,不敢掉以輕心。
正左思右想時,姬玉落轉眸的瞬間似間前面的客棧二樓閃一角白,這正是當時親路上途徑的客棧,是他?
京中到底有什麼大事,要他在此耽擱許久?
然待姬玉落要再探究一眼時,前方忽聞一陣急促的,沿街百姓轟然散開,有驚呼、有罵,但最刺耳的還是那迎面而來的馬車蹋地聲——
那是一輛由四匹紅寶馬馬合力拉的馬車!
四馬并驅過街市,青天白日天子腳下,非家世顯赫的紈绔子弟之人不能為。
只看那四駕之車橫沖直撞過來,撞倒周遭小攤和人流,而坐在車轅上的并非什麼鄙小廝,那人著一銀白綾羅,看起來富貴極了,他左手拉著韁繩,右手揮著馬鞭,整個人不已,大笑道:“快!快跑!都給小爺讓開!”
姬玉落瞳孔微,是他。
親那日拉住霍顯喝酒的紈绔,碧梧說是鎮國公蕭家的小公子,那日頭戴蓋頭看不清此人面孔,只對他的聲音和腔調分外耳,此時看他駕馬碾蹋街市,姬玉落腦中驀然閃過幾個片段,形一頓。
南月上前,道:“主子,又是蕭公子,可要攔下?”
這個“又”字,可見這位蕭家小公子平日里有多能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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