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展容正在喝茶，聞言差點嗆到。

沒好氣地瞪梅錚一眼，小聲說：“他看我做什麼？”

梅錚了下，意味不明地笑笑，“許是……舊未了呢？”

楚展容頓時被惡心出一皮疙瘩，抓了塊點心塞到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我對他沒有舊，只有舊怨。”

梅錚艱難地把點心咽下去，又灌了兩口茶，這才順了氣。

無奈道：“你想什麼呢？我是說他對你——”

楚展容又拿起了一塊點心。

梅錚沉默片刻，立刻改口：“他對你真是太不尊敬了，怎麼能看郡主呢？真是沒規矩。”

楚展容略一頷首，“所言極是。”

終于不用被噎了。

梅錚剛要松口氣，掌心就多了塊干的糕點。

梅錚：“……”

怎麼還是躲不過？

悲憤地瞪著楚展容。

楚展容回以一個無辜的笑容，“我都拿出來了，總不好再放回碟子里，我見你好像很喜歡吃，就給你了。”

梅錚牙磨得咯咯響，皮笑不笑道：“……郡主好，我真是寵若驚。”

楚展容輕鬢邊步搖垂落的流蘇，笑瞇瞇道：“咱倆姐妹，說這些就生分了。”

施施然起，“你慢慢吃，我先失陪一下。”

梅錚：“你去哪兒？”

楚展容：“救人。”

梅錚：“啊？”

楚展容款款走到其中一扇窗前，回眸正好直面裴敏行，便沖他招了招手，“敏行，過來幫我個忙。”

的聲音不大，混在嘈雜的談聲中，除了裴敏行和附近的幾個人，基本沒人聽見。

裴尚背對著，也沒聽清，但見裴敏行目先是一凝，隨即驀地煥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采。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楚展容背著站在窗前，金步搖輕晃熠熠生輝，廣袖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像誤凡塵的神。

他忍不住向前兩步，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下。

裴敏行從他旁走過，那一瞬的目無比鷙，像一把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嚨，讓他呼吸都困難。

這是他第二次在裴敏行眼中看到如此外的緒。

這個念頭一出，裴尚自己都愣了下。

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不等他細想，裴敏行已收回目，快步走向楚展容，走向人群的邊緣。

兩人不知說了什麼，裴敏行抬手替楚展容正了正頭上的花，楚展容仰起臉，沖他粲然一笑，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拉著他就往外走，很快兩人的影就消失在窗外。

剎那間靈一閃，裴尚終于想起來了。

第一次裴敏行在他面前出這種眼神，是因為他搶他手里的香囊。

那時的裴敏行還沒他高，沒他壯，瘦瘦小小一個，也不說話。

他一度以為他是個啞。

加上爹娘總說裴敏行搶了本該是他的侯爵之位，他便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堂哥厭惡至極，刁難他。

可裴敏行總是不聲不響不反抗，看他的眼神也如死水一般無波無瀾。

久而久之他就覺得沒意思了，不再搭理他。

直到有一次，他意外撞見裴敏行拿著什麼東西坐在湖邊發呆，竟然還極淺地笑了下。

他又驚又喜，作惡的心死灰復燃。

于是他讓小廝按住裴敏行，從他手里生生把東西搶了過來。

那香囊繡工湛，針腳細，用的料子也是極品，一看就不是他的東西。

他罵裴敏行是小，讓他代香囊的來歷。

裴敏行死活不說，只力掙扎，讓他把香囊還給他。

他當時惱恨至極，放話要把香囊燒了，結果裴敏行瘋了似的撲上來咬他的手。

他們扭打在一起，混中香囊被扔進了湖里。

裴敏行想也沒想就跟著跳了下去。

反倒把他嚇一跳。

當時裴敏行渾是水地從湖里爬上來，活像個水鬼。

看他的眼神就和方才如出一轍。

仿若被搶了獵的狼。

裴尚想起還是覺得背后陣陣發涼。

他暗罵一聲邪，喝了杯酒才緩過來。

永寧郡主心思單純，定是被他裝出來的樣子騙了，不然怎麼可能看上這克親的煞星？

他得找機會提醒一下，讓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

……

裴敏行跟著楚展容走出正廳，眼前豁然開朗。

河面漣漪陣陣，如一層層漫開的碎金。

對岸楊柳款擺，綠一片，十分喜人。

有兵踩著凳子往柳枝上綁葫蘆，百姓們便隔著一段距離看熱鬧。

“郡主要我幫什麼忙？”

裴敏行收回視線，俯首詢問。

楚展容抓住欄桿上綁著的彩綢，繞在掌心把玩，笑著睨他一眼，“不是你幫我，是我幫你，記著你欠我個人。”

想了想，舉起手食指和拇指分出一條很小的，眼也跟著俏皮地眨了下，“小人。”

裴敏行倏然一笑，倚著欄桿看，“怎麼說？”

“你和裴家那群人在一起，臉都笑僵了罷？不難麼？”

裴敏行笑意微斂，“……難。”

楚展容攤手，“所以我就來救你出火海了。”

轉向寬闊的河面，迎著風愜意地瞇起眼，“看，天高水闊，云淡風輕。什麼裴家，什麼人，不過爾爾——”

和煦的日落在臉上，那一顆小痣紅的驚心魄。

裴敏行怔怔看著，渾然忘我。

他本能地向走近，卻被抬手抵住了膛。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楚展容皺了皺眉。

裴敏行瞬間從九重天被打回了無盡深淵。

他艱地問：“為什麼？”

楚展容抿了下，左右看看，沖他勾勾手指，“你低一些。”

裴敏行結滾，僵地低下頭。

溫熱的呼吸裹挾著淡淡茶香縈繞在他臉側，小聲說：“離夜也沒幾個時辰了，你姑且忍一忍。今兒過節，總不能著你。”

裴敏行：“！”

以為自己是想……

好像也沒錯，他確實很想。

想把抱在懷里肆意弄，縱親吻。

想讓從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氣息，讓人不敢再覬覦。

更想捧上九天，做萬民敬仰永不墜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