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中間擺了張八折花鳥屏風，兩側各置一冒著熱氣的浴桶。

楚展容在里，裴敏行在外。

他們兩人換洗的裳就掛在屏風兩端。

楚展容一進去就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藥湯味道不算難聞，卻也不好聞，不是很喜歡，服的時候就磨磨蹭蹭，半天不下水。

屏風后的裴敏行已經泡在水里了，遲遲沒聽到楚展容的靜，背對靠在浴桶上，無聲地笑了笑。

氣。

他故意問：“郡主怎麼不，是水不夠熱麼？”

楚展容驀然回神，偏頭往屏風上瞥了一眼。

恰好屏風中間有一小片留白，依稀能看到對面的風。

他靠在浴桶里，手臂舒展地搭在兩側，因著要和說話，頭偏過來，出的鼻梁十分高。

的視線在上面停留片刻，不自覺往下。

恰好裴敏行起一捧水往自己上潑，他下頜微抬，修長的脖頸一覽無余。

隨著他突出的結上下滾，楚展容的心也跟著了下。

不知道自己的目有多專注火熱。

簡直要把屏風燙出個。

裴敏行樂在其中，佯裝不知，單手支頤，語氣裝的十分無辜，“郡主怕冷，可這個時候也不方便讓人進來添水了，怎麼辦呢？要不委屈一下，和我？”

？

怎麼？

往哪兒？

楚展容簡直要被他的小心思逗笑。

三兩下除了裳隨意扔在一邊的地上，踩著矮凳走進浴桶，待溫熱的水漫過全，才閉了閉眼，喟嘆道：“裴敏行，你改個名罷。”

裴敏行聽著后細微的水聲，好整以暇地問：“改什麼？”

楚展容一邊水一邊說：“司馬昭，或者荊軻。”

裴敏行挑眉：“這從何說起？”

楚展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荊軻刺秦圖窮匕見啊。”

裴敏行啞然片刻，沉聲笑了起來。

……

一刻鐘后，丹玉便來敲門，“郡主，酒已備好，可以出來了。”

“知道了。”

楚展容率先從水里出來。

裴敏行沒。

他閉目聽著后窸窸窣窣的聲音，搭在浴桶邊的手臂緩緩繃，手背上青筋微凸。

不知過了多久，后終于安靜下來。

楚展容走到屏風中間，看了他一眼，“我先出去了。”

他淡淡道：“好。”

看都沒看一眼。

楚展容也沒留意，還得梳妝，時間比較。

今日上穿鵝黃織金妝花云錦豎領長衫，下著寶藍織金妝花馬面，濃淡得宜，活潑中又不失端莊。

白珠配著這給梳了個高髻，飾以珠花金釵，并一支嵌寶金步搖。

寶石熠熠生輝，流蘇金閃閃，隨著楚展容偏頭的作輕輕搖曳。

丹玉毫不吝嗇地贊嘆道：“世上怎會有郡主這般的人？瑤池仙子也不過如此了，唉，為什麼我不是男——”

“嗯？”

裴敏行推門而出，淡淡地瞥一眼，“不是什麼？”

丹玉瞬間僵住了。

楚展容扶了扶步搖，搭著白珠的手起，睇了他一眼，“別繃著個臉了，過來。”

裴敏行視線立刻黏在上，聽話上前。

楚展容打開梳妝臺上的錦盒，從里面取出一遞給他，“喏，你心心念念的香囊。”

說的輕松，眼神卻不敢往他上落。

“你喜歡就戴著，不喜歡放柜里便是。”

裴敏行深深看一眼，才垂下頭雙手接過香囊。

香囊用的是松柏綠的料子，兩面都有刺繡。

正面是此時常見的五毒。

他細細端詳，在心里反駁自己。

也不算很常見。

一般人家的五毒沒這麼——可。

蜈蚣繡的像大螞蟻，蝎子繡的像長尾的螃蟹，蟾蜍像王八，毒蛇像蚯蚓，壁虎繡的像老鼠。

而且一個比一個圓潤。

裴敏行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笑意。

緩了片刻，他翻過去，想看看背面繡了什麼。

——目便是只憨頭憨腦的狗。

他眉心微，又多看了幾眼。

見他一直不說話，臉還十分凝重，楚展容期待的心逐漸冷了下來。

抿了抿，邦邦地說：“我知道繡的丑了點，但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算不喜歡，也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罷？我又沒你戴。”

“沒有。”裴敏行果斷道：“沒有不喜歡。”

楚展容將信將疑，“真的？

裴敏行用力點頭，目沉沉地著，鄭重道：“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端午節禮。”

他又重復了一遍，“我真的很喜歡，很高興，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丹玉和白珠在邊上聽著，不約而同出了興又欣喜的笑。

楚展容面皮發燙，不自在地別開臉，“不至于，明年的肯定比今年好。”

“不一樣。”裴敏行認真道：“不管后面的有多好，在我心里這個都是最特別，最有意義的。”

“那你戴上罷。”

楚展容轉想坐下，卻被裴敏行抓住了手臂，“郡主幫我戴，好不好？”

“你手呢？”

掃了眼對方抓著自己的手。

裴敏行理直氣壯道：“泡了。”

楚展容：“……”

幽幽抬眼，“那臉呢？”

裴敏行：“不要了。”

那楚展容還能怎麼辦呢？

搶過香囊，哼了聲，“本郡主第一次伺候人，你就著樂罷。”

裴敏行忍俊不，微微張開雙臂，笑著看，“郡主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你最好記著，日后要千百倍的還我。”

楚展容低下頭，把香囊系在他的腰帶上，又用手指輕輕撥了下流蘇。

裴敏行看著鬢邊搖曳的步搖，一時目眩神迷。

這樣的日子，簡直比做夢還好。

不等楚展容抬起頭，他就用力地把人擁懷中。

楚展容一愣，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背，“行了行了，別把我裳弄皺了。”

裴敏行：“……”

他緩緩直起，用一種楚展容看不懂的眼神盯著。

楚展容茫然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裴敏行托起香囊，翻到背面問：“郡主繡的這個是——狼麼？”

“你昏頭了？”楚展容指著上面茸茸的尾說：“這分明是狗。”

裴敏行神稍顯困，“繡狗是有什麼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