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傾低頭,沒有綺思,甚至作有些小心翼翼,將按在花瓣似的瓣上。
一即離。
他聲音在嚨里,回了一句肖似醉話:“可我只愿你這一生,不再吃虧。”
林昭昭怔了怔。
后來,裴劭在小宗祠里睡著了去,長河和落日把他抬回水霰堂,林昭昭獨自回到東街的宅子,仍有些走神。
不知什麼時候,雨停了,天際出魚肚皮白,經一日一夜洗禮,天空失了,甚是蒼白。
歸雁正從耳房出來,見著林昭昭,嚇了一跳:“怎這般早醒?”
林昭昭愣了好一會兒,才牛頭不對馬的,回了一句:“歸雁,你可以我一聲姑娘麼?”
歸雁笑了:“誒,姑娘,你怎麼這般早醒?”
這二字,林昭昭確實有些恍如隔世。
躲在一個閉的地方,太久了。
扶著門框,回首往天上去,云層白皙,但依然厚重。
與此同時,京城大門方打開,一匹快馬踏著地上殘余雨水,沖城中,八百里加急戰報送到圣人桌前。
鎮南王與南詔國聯合,起兵造.反。
南詔國狼子野心,鎮南王在南邊經營幾十年,其中有十幾年是太平的,已養蓄銳,如今圖窮匕見,一夜之,連攻封地外的兩座城池。
自開國至今,朝廷中心一直在北方,對南方管控都不甚有力,出這樣的事,也是暴多年積弊。
今晨早朝,朝臣吵得不可開,主主戰,但有一些派系認為,西北多年戰事,國庫尚未盈,此戰不宜西北軍,應讓各地知州備戰;有一些派系認為,此時當讓各位王爺領兵,方能真正一試王爺之才能;自然,也有的直接主張,朝廷既有寶刀,為何不用,是該由靖國公爺出戰。
但,這三方,誰人都覺著,圣人用裴劭的可能,微乎其微,裴劭在西北軍,乃至整個涼州,已有非一般的名譽,涼州百姓只知裴劭不知朝廷,若南方之戰,裴劭依然戰無不勝,豈不是要收攏天下百姓之心?
然而,卻看圣人思索片刻,道:“由此,便讓靖國公領兵。”
方才還吵鬧如菜市的朝堂,立刻雀無聲,而那位穿著緋紅蟒服的國公爺出列,拱手行禮,他抬起的目,十分明亮,聲音鏗鏘有力:
“臣,遵旨。”
消息如雪花般,飄散在京城,本來有些憂心的百姓,一聽是靖國公領軍,便不再擔憂,街道重回繁鬧。
這三日,林昭昭卻再沒見過裴劭。
那日那句“不再吃虧”,竟然是他們最后一次對話。
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可如果是對的,這是裴劭選擇的,該如何是好?
真就如此了麼?
而裴劭,就要去南邊打仗了。
林昭昭放下湯匙,今日又只是吃了點,便了無胃口,用過漱口的香茶,外頭滿霜進門來,說胡天來訪。
林昭昭道:“請他進來。”
胡天不是空手而來,他手上抱著一個紅木箱子,將箱子放下,他抓了抓后腦勺,說:“夫人,這是國公爺讓我給夫人的。”
看著箱子,林昭昭問:“他……還有說什麼嗎?”
胡天搖頭,頓了頓,又說:“不過,原定明日辰時出發的,但鎮南王已朝淮南進軍,所以,國公爺決定一刻后出發。”
林昭昭打開箱子的作,停了一下。
神怔然,輕啟:“你們都下去吧。”
胡天看看歸雁,兩人一同離開。
林昭昭深深吸一口氣,找了張椅子坐下。
這回,他會是什麼時候回來呢?他們還是寫信嗎?
抓了抓口裳,心底里空落落的。
但又有何茫然的,要麼就是做回北寧伯府孀居的寡婦,手上有田鋪地產,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子也能過得很好。
裴劭有那般才干,他去打仗,不需要擔憂。
罷了,不過也就和三年前一樣而已。
林昭昭把心實了,瞥見那只箱子,使了點勁掀開木蓋,下一瞬,眼眶一酸,晶瑩的淚珠宛如斷線珍珠,一滴滴地劃過的臉龐。
一整個箱子里,全是他們分離那三年的通信往來。
手指不自覺地抖著,寄給他的每一封信,他都保存完好,林昭昭拿起其中一封,便看到自己稍顯稚的筆跡,而拆開里面,除了當年的去信,還有裴劭的回信!
裴劭的回信,分明全都丟到炭盆里,親眼看著火舐它們,把它們變一文不值的炭灰。
但從紙張,可以判斷年份,箱子里的他的回信,都是在嫁人之后,裴劭自己一封封補回去的。
他字遒勁,筆鋒有力,模仿剛收到信的喜悅,回憶當初對某些問題的看法,或者聊過哪些瑣事,變一個個方塊字,演繹喜怒哀樂。
林昭昭拆開的那封信里,有八個字,與記憶里分毫不差:
「于家于國,吾心昭昭;于于私,吾心昭昭。」
只不過,這八個字后面,比記憶里的容,多了一行小字:「過去如此,如今依然。」
無法猜想,他是以什麼樣的心,補下這些回信。
他一直堅信二人的誼,便是到如此地步,也不曾氣餒,抹殺過去,他就重塑過去,不信將來,他就用行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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