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剪子，剪掉燈蕊，燈模糊的那一瞬，三年前的決絕之語，卻越發清晰。

那時，林昭昭意外從清夫人那里，知道一件事，心里說服自己，這是道聽途說，但這麼多年，一些蛛馬跡，讓很是懷疑，直到看到國公府夫人柳氏的姐姐的畫像，方不得不信。

也才明白，國公府不惜用齷齪手段，也要拆散二人的緣故。

裴劭不明白，既然家中始終不點頭，那便擺家中桎梏，他甚至著手私逃之事，唯一放不下的，也就西北軍，好在西北軍自有氣候，將領輩出，只要新將是個正常人，不怕西北軍打不了勝仗。

他肯定林昭昭會和他走，正如他現在，篤信林昭昭該和離。

放如今，林昭昭自是愿意和裴劭游覽大江南北，一來裴劭手握權勢，二來，此行也非名不正言不順的私奔。

可當年，這個提議是好的，卻帶著殘酷的天真。

因為裴劭的婚姻，不說是，便是國公府，都無法決定。

如何掙扎，都會擱淺。

十六歲，林昭昭踱步在小徑上，那日裴劭約游湖，沒有答應，可知道，即使不去，他也會在那里等著。

這幾年里，兩人間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屏障，越來越多，數不清是第幾次，到迷惘。

時而是國公夫人暗示“你不配”的臉，時而是清夫人勸導的“放手”，時而又是周圍貴嬉鬧之中，只有一個人立在原地，被無形地隔開。

臉上掛著得的笑，心里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

曾經害怕水缸里無盡的黑，無盡的冰冷，至此時，才發覺，像活在水缸里的魚人。

水缸囚.，卻也保護。

而裴劭，正試圖把撈出來。

他只看到水缸里的抑，卻沒看到，死死在底部，害怕外面的亮，更甚者，見到亮的那一瞬，或許會死亡。

林昭昭冷靜地知道，這不對勁，可當局者迷，哪能說改就改，一蹴而就。

所以，睡得越來越，頭，總有什麼在翻騰。

當從轎子里出來，瞧見湖岸邊，一個著華貴的姑娘，正和裴劭說話時，無意識地摳住指甲。

的眼瞳里，映出那姑娘試著去拉裴劭袖子的作，裴劭側躲開，可半點不惱，反而笑了笑，一張一合的，不難想象，正在和裴劭撒。

林昭昭默默坐回轎子里。

著黑漆漆的轎頂。

如果和裴劭一起游湖的，是這樣的孩，明如風，正堂堂站在下，不畏旁人的眼，不懼世俗的紛擾……

似乎，并不是件壞事。

后來，一位公子攔下林昭昭的轎子，歸雁下轎，一番涉，才明白原來是林昭昭的手帕掉了，公子撿到，專程送來的。

林昭昭起車簾，對那公子示意：“多謝。”

至今已經記不起那公子的樣貌，卻記得那一幕，也被追上來的裴劭，看到了。

寬闊的湖面上，船舷漾過碧波清淺，游魚偶爾上來換氣，點開一圈圈漣漪。

林昭昭坐在船上，眺遠，聽到裴劭哼笑一聲。

靜靜看著他。

裴劭酸不溜秋道：“那是誰，你與他倒是合得來。”

幾年后回想，當時的裴劭，只是逗弄，他必定曉得發現有子尋他，便以此為引子，說出“那你怎麼也和別的的拉扯”。

兩人相互損幾句，這件事就翻篇了。

可林昭昭沒有接話。

甚至做了個假設：“裴劭，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以后要和那人親呢？”

便只是如果，裴劭也不樂意，他笑意倏地斂起，手臂搭在桌子上，傾靠近，道：“你是腦子有病麼，和那種人在一起？”

林昭昭呼吸窒了窒，握放在膝上的手，臉微青，直直盯進裴劭眼中：“那種人又怎麼了？”

裴劭不快，說：“沒安好心的下等人。”

下等人。

那些勛貴世家，在府邸里，悄悄拿來罵街頭百姓的話，裴劭心里氣極了，借用這個詞，可他不知道，國公府眼里，乃至更高的權貴眼里，林昭昭，也是下等人。

他想把從水缸里撈出來，卻不小心打破這個水缸。

可是三年前，他們是局中人，自然沒有一個人能看清全貌。

林昭昭眼眸倏地一。

裴劭見沉默，只以為也在因那華服子吃味，便說：“別說旁的嫁不嫁人了，除了我娶你，還有誰會娶你？”

林昭昭頂著木案的紋路，沉默不語。

這種沉默，直到夜深人靜，終于變巨大的力，讓不過氣來，隔日清晨，枕巾帶著潤涼意。

裴劭是人，但或許，并非的良人。

真的能和裴劭走到最后嗎？

門不當戶不對，何必等未來的幾十年相互磋磨，換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怕，怕年的誼，為兩人的束縛，那麼將來，當他們相看兩相厭，這段日子，也就再沒有回憶的必要，甚至因為今昔比對，而顯得諷刺。

彼時，知道楊寒病重，北寧伯府在沖喜對象時，林昭昭假意不知，而的況，又十分符合沖喜，林家中已沒人為撐腰，伯府不怕鬧起來，就這樣，進了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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