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玻璃櫥窗上劃下明的水痕。

茶店因突然晦暗的天氣而燈大亮，暖黃的像是即融的太妃糖，一點點淌下來。

趙沐桐將一杯桂花烏龍茶遞到江晴笙面前。

上面那層高高聳起的蓋，好似一座小小的雪山尖。

“嘗嘗，家的新品。”

江晴笙咬著吸管，配合地喝了一口，出滿意的笑容。

“嗯，好喝。”

著趙沐桐眼前那杯無糖的純茶，揶揄：

“請我喝茶還附贈我一層熱量炸的蓋，你自己就喝這個？胖我一個人嗎？”

趙沐桐聞言，被逗笑，“沒辦法誒，上鏡胖十斤，我不敢喝。”

江晴笙點點頭，表示理解。

知道趙沐桐一定不是請自己喝杯茶那麼簡單。

輕松詼諧的氣氛鋪墊著，烘托到此刻了，講故事的人自然該褪去一輕快，帶點沉重包袱登場。

江晴笙知道趙沐桐或許一直都有話要講，也清楚有些話沒那麼容易說出來。

所以要下定千百次決心，才有勇氣真的將傷口剖開在底下。

開場白沒那麼好想，江晴笙愿意做主開口的那個人。

說：“商業晚宴散場那次，你說下次見面想講個故事給我聽，今天，你想講嗎？”

趙沐桐點點頭，“你愿意聽嗎？”

江晴笙也跟著點頭，“只做聽眾，你講我聽。”

黑故事的線頭，繞著迂回綿長的記憶往后退，艱苦難的年，再一次如水般襲來。

那些冷的往事，像一場永遠不退場的夢魘，橫亙全部的人生。

來之前，趙沐桐剛見完一直陪伴自己的心理醫生。

醫生跟說：“沐桐，或許你該往前走走了，親人離世后的這場大雨，把你困住太久了。”

的生命一直，可如今，要去見見太嗎？

趙沐桐坐在江晴笙的對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的聲音似虛浮在外面的雨霧之中，晦難明，生冷抑。

——“你們應該都很好奇我和岑淮予之間的淵源吧？”

故事開始。

趙沐桐其實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講起。

和哥哥趙沐風，原先是不姓趙的，隨父親姓杜。

父親是個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蛀蟲，欠下巨額賭債后跑了，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在了一無人的郊區。

他留下的債務了問題，債主們找上了趙母。

為了躲避這些人，趙母帶著兩個孩子搬離了曾經的城市，來到了溫城。

給孩子們改了姓，隨自己姓趙。

手頭拮據，只能將房子租在一城中村的破落小屋里。

趙沐桐和哥哥并沒有因為生活的艱苦而覺得窘迫，相反，兄妹倆終于不用因為討債的人隨時上門而擔驚怕了。

他們覺得滿足。

即便到如今回憶起來，和母親還有哥哥一起生活在城中村的日子，永遠是最開心的記憶。

后來趙母去孟南汐和岑佑年的婚房當了保姆，照料孟南汐與岑淮予的生活起居。

岑淮予和趙沐風年齡相當，孟南汐心疼趙母一個人帶孩子的辛酸，便提議工作期間可以把兩個孩子帶到家里來，方便照看。

就這樣，岑淮予和趙沐風為了很好的朋友，連帶著把趙沐桐也當自己的妹妹照顧。

兄妹倆都很喜歡這個外冷熱的男孩，三個人關系很好。

是岑淮予發覺小的趙沐桐上有跳舞的天賦，告訴了趙母。

孟南汐幫忙找了舞蹈老師，趙沐桐正式開始學跳舞。

學跳舞是很費錢的，孟南汐暗中給趙母加了工資，以此來補的生活。

小小年紀就幾經波折的趙沐桐一直都明白，生活總是在你覺得即將要到幸福之際，給你沉重一擊。

幾年后，孟南汐去世。

岑淮予一度痛苦。

孟南汐婚房里的傭人們都被岑老爺子辭退了，除了趙母。

他看出岑淮予對趙母的依賴，于是將留下。

趙母隨岑淮予一起回了老宅，繼續照顧他。

故事到這兒，算是痛苦的開端。

岑老爺子年輕時手段狠戾到喪良心，黑白通吃，在外面樹敵無數，仇家很多。

那時候，岑佑良還沒認祖歸宗，岑老爺子膝下，岑佑年是唯一的兒子，岑淮予是唯一的孫子。

有仇家把主意打到了岑淮予上，想通過綁架岑淮予狠狠敲岑老爺子一筆。

但那個仇家的兒子是被老爺子間接害死的，他們做了撕票的打算。

綁架這件事，算是山窮水盡后的放手一搏，整個計劃必須縝到無懈可擊。

一直在岑淮予邊寸步不離的趙母，就了他們實施計劃的目標。

趙母不忍心傷害這個可憐的孩子，即便被威脅也不肯妥協。

甚至特意找過岑老爺子，提醒他保護好岑淮予。

那天趙沐桐按照慣例去上舞蹈課，趙沐風和岑淮予一起放學后，都不見蹤影。

連帶著不見蹤影的，是去接他們放學的趙母。

他們的目標一直是岑家，但趙家母子卻是無妄之災。

媽媽和哥哥被綁架的過程有多黑暗，趙沐桐并不知道。

只知道在最后關頭，他們把生的希留給了岑淮予。

岑老爺子帶人來的時候，救下了岑淮予。

年的岑淮予哭著喊爺爺去救趙沐風和趙姨。

可是來不及了。

廢墟的工廠燃起熊熊大火，他們被永遠地困在了那里。

趙沐桐舞蹈課結束后，哥哥沒像往常那樣準時來接自己。

被岑家派來的人接去了醫院的停尸房。

被火焚燒后的尸焦黑，于炭化狀。

媽媽和哥哥已經被白布遮蓋，沒膽子看第二遍。

哭到失去所有力氣，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沒有媽媽和哥哥了。

這是一個淋淋卻讓一輩子都不能接的事實。

葬禮是岑老爺子幫忙辦的，很面，媽媽和哥哥被葬在一起。

那天雨很大，眼淚流干了，近乎木訥地站在雨幕之中，死死盯著一直跪在媽媽和哥哥墓碑前的岑淮予。

岑老爺子沒有一愧疚。

他坦然地和這個年的小孩談賠償問題，承諾會供跳舞、念書，給一筆足夠的費用，也會承擔年以前的全部開銷。

兩條人命，在他那兒，了明碼標價的商品。

多可笑。

媽媽和哥哥走后，變了孤兒，仍舊住在城中村。

岑淮予經常來，表達關心也好，愧疚也罷，趙沐桐都沒辦法再面對他。

因為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些痛苦的源。

城中村治安很差，混雜各種社會底層的矛盾人員。

獨居的趙沐桐很快被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