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聿明的椅推到了懸崖邊,堆的雪塊從山道落,形牢不可破的大三角坡。
放眼去,是一無際的白。
他渾逆流,手腳冰涼,本不知道該做什麼。
滅頂的悔意席卷而來。
直到這一刻,盛聿明才直觀清楚的明白自己錯的究竟有多麼的離譜!
是他親手一步步將黎念推開的。
如果,早一點開口勸阻,黎念就不會和盛鑫訂有婚約;
如果,過去兩年里,他但凡有一次能親口說喜歡,是不是就不會只是荒唐的假結婚。
還有那該死的相機!
他真是蠢到家了!
怎麼會把期待已久的相機,送給季慕白用作求婚,對象還是舒怡!
盛聿明閉上了眼睛,悲愴的痛苦,令他如墜深淵,萬劫不復。
“念念。”他了,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
黎念困在吉普車的副駕駛位置上,脖子扭難以想象的位置,稍微一下,全都扯得痛。
車子早就已經熄火,氣溫急速下降。
是被凍醒的,唯一的溫熱是額頭上汩汩涌出的鮮,糊了一臉。
這大概是頭暈的原因。
“姐,岑姐?”嚨嘶啞,低低地喊了一聲。
周圍除了呼嘯的北風,沒有任何回應。
和場務岑姐同乘一輛車。
出事前,兩人正在分析到了墨,該去哪家店吃石鍋?
沿路沒有信號,提前把網上的評價都截圖保存,一張張報給岑姐。
岑姐正夸是個小機靈鬼呢,山頂傳來了轟隆的響聲。
黎念扭頭看向山坡的那幾秒鐘,積雪混著山石傾斜而下。
岑姐踩油門已然是來不及了。
“黎念,抓!!!”
昏迷前,只聽到這一句。
再睜眼,過了好一會,才適應脖子的痛楚,扭過頭去瞧駕駛位。
瞬間,后背一陣寒。
駕駛位上空無一人。
連車門都被掀翻了。
前擋風玻璃也碎了一大半。
額頭上的傷,就是被碎玻璃給磕碎的,而此刻,折斷的鋒利雨刮的橫截面,直直在的咽位置。
簡直就是命懸一線。
回過神來的黎念,顧不得脖子的疼,手忙腳地拆開安全帶,連滾帶爬地從駕駛位那頭的車門爬了出去。
四周白茫茫一片,整條山被傾泄而下的積雪灌滿,形了一道雄偉的雪河。
們這輛車被足足推出來好幾公里。
而雪崩坡的起點,用力抬頭去看,也怎麼都看不到。
眼前只有一道扭曲深厚的白練,直通天際。
黎念下意識就想呼喊,想要找到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也被沖過來了,但大腦僅剩的一點清明拉回了理智,阻止做出可能再次發雪崩的舉。
凍僵的手,捂住了,將難以抑制的嗚咽,全部生生又咽了回去。
只能回到車里,先找了個頭巾,綁在額頭,充當止帶。
徹骨的嚴寒,已經讓的傷口凍的發麻,不到痛意。
只是缺,讓時不時頭暈。
滿地瑩瑩白雪也刺激著的眼睛,眼前一會白一會黑。
不知道失過多和雪盲癥,哪一個會先找上自己!
來不及細想。
想在車里盡量找到更多能夠用來找人救人的東西,但可惜后備箱的蓋子也被掀翻了,里頭的行李所剩無幾,還被埋在深深的雪里。
整個車子以一個類似于魚兒上鉤被吊起的姿勢,一頭翹起在雪堆中,黎念原先待的地方,就是勉強出雪面的車頭副駕駛位。
頭上破了個大口子,心臟卻一次次被眼前的狀態嚇得嘭嘭直跳。
黎念不清楚如此激烈的心跳會不會增加,讓傷口留出更多的,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換來的只有更加洶涌的淚水。
一時間,覺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的老家。
那場暴雨,帶走幾乎半個村子命的暴雨過后,被人從米缸里拉出來,周圍的家人都沒了呼吸。
誰能想到,歷史會這般驚人的相似。
絕,如出一轍。
“黎念,哭不能解決問題!去找!一寸寸找過去!沒見到尸,就是還活著!”
狠狠擰了一把虎口,鉆心的痛意,瞬間令人振。
茫茫的雪,看不得蹤跡。
黎念只能跪在地上,用手一點點拉著雪堆。
太早就已經躲起來了,天際的瓦藍蒙上了一層影,整個山寂靜如死。
沒多久,黎念的手,已經凍麻了,只剩下機械式的作。
挖啊,刨啊,爭分奪秒……
“黎念,你可以的!沒找到,就是還活著!”
“加油,繼續!”
天漸漸暗淡下來,氣溫變的更加冷了。
腦袋上傷大概已經開始結痂。
竟然覺得自己手上的勁頭更加足了,也沒之前那麼冷了。
頓時信心加倍。
用力捧了一把雪,往后揚去時,突然從雪地里出一只手,用力扣住了的手腕。
“……你,打到我的臉了。”
雪地下面,傳來一個沉悶無力的聲音。
黎念初始還以為自己幻聽,手里作僵了好幾秒。
直到人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是念念嗎?”
黎念如夢初醒,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不,激道:“是我,是我!封煬!我找到你了!別怕,我把你挖出來!”
手下的作,越來越大,飛揚的雪花碎了一臉。
過了幾分鐘后,終于看到困在巖石下面的封煬。
他傷的面目全非,鼻梁撞在巖石上,眼可見地扭曲彎著,模糊。
但除了這塊最明顯的傷,他其他地方似乎并沒有傷到。
“我的車在你們后面,橫著一起落下來的。有石頭把你們車子的后座撞爛了,駕駛座的門一下被撞開。我看著岑姐被拋了出來……下意識要去救的,沒想到,本回天乏。我一開車門,就被卷到這里來了……”
封煬著氣,他保持著背靠巖石的作,不敢輕舉妄。
在黎念沒有出現之前,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里了。
雪是真的重啊。
他被層層住,切會了一次,什麼孤立無援。
“還記得岑姐落到了哪里嗎?你給我指個方向,我去找!你別,萬一傷到了里……”
黎念顧不上和封煬攀談,只想趕把他從該死的雪里刨出來,再等下去,恐怕要被凍死了。
然而,封煬這個人的腦回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他悶聲低笑兩聲,了,看向黎念:“念念,我的繆斯,這時候你該給我一個勇氣之吻,讓我滿復活,一起去救……唔!”
啪!
黎念甩在他臉上一個響亮的耳,顧不得手疼,抓了一把雪抹在封煬的臉上,算作冰敷。
隨后像是拔蘿卜一樣,扯出封煬被凍在冰雪下的手,沒好氣道:“我覺得你還有力氣,可以把自己刨出來!”
“……”封煬用舌頭抵住傷的臉頰,眼中流出傷之,“你怎麼那麼抗拒我?你明明都要和盛聿明離婚了?”
黎念往后走了幾步,找到一截灌木斷枝,直接扔了過來。
“離婚的前提,是我和盛聿明結過婚!我們結婚還是離婚,都與你無關。”
封煬嘖了一聲,表示不屑。
“你們可真夠擰的!這麼活著,不累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會結婚,一會離婚,鬧著玩呢?”
黎念看了他兩眼,抿了抿,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后很快就傳來封煬用樹枝刨雪的聲音。
黎念加快了步伐。
天已經越來越晚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人?
又埋頭挖了好久,頭頂星空顯現,還是一無所獲。
這時,一道刺眼的亮從后傳來。
黎念瞇著眼睛回頭,看到封煬已經把自己挖了出來,一瘸一拐地朝走來。
“你從哪里找到的電筒?還有別的東西嗎?”黎念只看到了亮。
封煬轉了個,出后的背包,嘖了一聲:“盛太太,教你一招。野外生存,救命背包絕對不能離。”
黎念全上下,只有兩部手機,一個原先用的,一個來西南前姜蕓送的。
這會都沒有信號。
自愧不如。
封煬從包里掏了掏,遞給一顆藥片。
“吃了吧。消炎藥。”
黎念抬眸,沒接。
封煬直接上前,一把扣住黎念的,把藥塞了進去。
“你把我刨出來,我給你救命藥,扯平了!放心,以后不會用要報恩纏著你。”
“……我沒說,你會纏著我。”黎念有些心虛。
封煬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雪鏟,低頭吭哧吭哧干活,聲音斷斷續續:“是是是,你不肯把我挖出來,絕對不是因為怕我會纏上你。”
嘖!
黎念覺封煬給的藥,效力有點猛,這會就覺得傷的地方不疼了。
又聽封煬哼哼唧唧:“我這個人雖然瘋了點,還沒有到要奪人妻的地步!還以為你真的要離婚呢?結果是一個躲,一個追,玩得真花……”
嘭——
黎念突然力不支,眼前一黑,應聲倒地。
封煬最后說的幾個字,本沒有聽清。
……
山崖之上的國道,救援車輛陸陸續續已經到了。
附近的民間救援隊也送來了資。
災害暫時不能完全定,不確定是雪崩引發的山坡,還是山坡連帶發了雪崩。
更令人擔心的是,會不會是地震或是其他更大災害的前兆。
整條道路暫時封鎖。
原本困在路上的車輛,全部要求返程。
攝制組車隊幸存的道小哥,不愿意離開,一直守著救援隊的無人機飛回,告知其他車輛的下落。
天變黑之前,無人機足足飛出了十幾公里,拍回了照片,里頭橫七豎八,依稀可見幾輛車的模樣。
道小哥紅著眼一一辨認,確認都是攝制組的同事,哭得更厲害。
因為還有兩輛車不知所蹤,一輛黎念和場務岑姐的,一輛是封老師的。
不知道是被埋在積雪下面,還是被沖到了更遠的地方。
道小哥緒失控,救援組不得不將他打了鎮靜劑,送出事發路段。
盛聿明也被司機催促,要盡快離開。
“你的工作完了,費用我會正常支付。你跟著救援隊的車,先走吧。”
盛聿明一口回絕,反而把司機送上了救援車輛。
車輛剛走。
突然,夜中又出現一陣轟隆的鳴響,山震,碩大的巨石伴著冰雪,傾泄而下。
“躲開,都躲開!是泥石流!!!!”
驚恐之聲,此起彼伏。
兩個小時后,山谷才總算陷平靜。
救援人員開始盤查是否有人沒有躲過,不斷在路上奔跑。
“剛才是不是有個坐椅的,停在這里?怎麼不見了?”
“大概開走了吧。他的椅跑起來,趕上托車了。”
“倒是惜命的。”
“……”
討論很快就結束了。
幾人都沒有看到,盛聿明那輛價值七位數的椅,倒在了路邊的灌木叢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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