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墻壁，飄的紗簾，四周彌漫著難聞的消毒水氣息。

躺在病床上的盛聿明，逐漸恢復神智，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皮還重的掀不起來。

突然，手背傳來尖銳的一下刺痛，他條件反般地抬手避讓，就聽到護士驚呼：

“小心，在扎針呢！”

盛聿明作又急又帶著勁，針尖猛地劃過，留下一道明顯的痕。

他側目看了一眼，嫌惡地蹙起眉頭。

不喜歡。

念念要是問起來，該怎麼解釋？

“盛先生，您剛才驚厥暈倒，況比較嚴重。”護士尷尬地舉著針，等了一會，見盛聿明本沒有反應，有些無奈轉頭，“秦教授，還需要輸嗎？”

秦教授正低頭看盛聿明的椅。

這臺東西做工巧，量定制，造價不菲，似乎換了子。

上回見到，子能清晰看到側的鋼圈結構，現在改了全遮擋的封閉結構，倒是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防卷和靜音的作用。

這點微妙的差別，讓秦教授好奇，會不會與盛聿明的復健有關？

他對護士擺擺手，表示不用輸了。

等到人離開，把門帶上，才閑話家常般開口問：“盛總的椅換了子？”

“……”盛聿明的眉峰尚未舒展，抬眸看向秦教授時，臉依舊不虞，并不是很想搭理，“秦教授轉行當心理醫生了嗎？一個胎，代表什麼？東西用久了，總是會壞，需要修理的。”

秦教授點點頭：“是我冒昧了。”

“我不需要住院治療。”盛聿明吃力地撐起，又朝秦教授招了一下手，“麻煩把椅推過來，繼續訓練。”

秦教授照做，將椅往盛聿明邊推去時，好心道：“我扶你吧。”

“不用。”

盛聿明拒絕，低頭拉過椅，將它挨著床邊，手用力一撐，人跟著挪，練地將自己從病床上換回到椅。

他用了大勁，脖子微微發紅，臉卻始終有些發白。

秦教授仔細觀察著盛聿明的每一個作，在他要縱椅離開病房時，拉住了他。

“盛總，剛才康復師只是將你從椅上抱起來，在腰上綁了防護帶，就……”

秦教授的話沒說完，病房門被推開，鄭毅拿著手機沖進來。

“盛總，老板娘的電話。”

盛聿明手一頓，抬眸冷冷地看他：“暈倒的事，你告訴了？”

“沒有沒有！”鄭毅連連搖頭，“本來打了，但老板娘沒接，估計是回過來的電話。”

鈴聲一直在響。

盛聿明醞釀了一下緒，下心頭的薄怒，椅轉了圈，背對著兩人。

“念念。”聽不出喜怒。

電話那頭，倒是很開心的聲調。

“盛聿明，你是已經結束了嗎？抱歉，剛才手機靜音，沒有聽見。我正在過來的路上，你能不能再等我一會？”

黎念話說的很急，帶著奔跑狀態下獨有的呼吸聲，吭哧吭哧，火急火燎的。

“你不用過來，讓鄭助理去接你。”盛聿明聲音和，有耐心。

黎念卻激道：“不用不用！你們先別出來，稍等下。今天阿珊老師說，要捕捉真實，技巧都是次要的，最重要是找到自己真正想拍的東西，才能堅持本心……”

盛聿明蹙眉，這個攝影老師的簡歷難不是假的，拿走江湖賣課那套糊弄人？

不行，就換掉。

“……盛聿明，我想記錄你康復的過程，好不好？不會很麻煩，就是每天兩張照片。康復開始和康復結束，肯定會有激勵作用！”

黎念在電話那頭，語速飛快地解釋著，生怕人會不同意，還加了一句：“我們就發到家族群里！既能秀恩，也能讓爺爺和姑姑們放心。”

“……”

黎念說的興高采烈，聲音都傳到手機外面了。

盛總剛才只是被康復師用了防護帶，就驚厥搐倒地昏迷，差點醒不過來。

那副樣子，敢給老板娘看到嗎？

鄭毅就站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實在忍不住倒一口涼氣，這是要盛總打卡呢？

盛聿明眸稍黯，提醒多遍，這稱呼還改不了？

“念念，該喊什麼？”他沉聲。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空曠大廳里的那種清脆腳步聲。

黎念著氣，低嗓音道：“我已經到康復中心了，你在幾樓？還是原來的哪個地方嗎？”

“……”盛聿明不答。

“知道了，拍給爸和二姐看嘛。”黎念沒糊弄過去，訕訕地妥協了，聲音又又輕。

盛聿明抿了下，瘦削的結上下了，掀道：“還是原來的地方。但我現在和秦教授討論方案，晚一點過來。”

“那我……等你？”

“嗯。”

電話被掛斷了。

盛聿明沉默片刻，緩緩轉過了椅。

“秦教授，辛苦你了。請安排再試一次，我太太想記錄下康復的過程。”

他頷首，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秦教授倒是直言不諱。

“恕我直言，盛總你現在連從椅上起來，都帶著抵緒，本沒有辦法開展康復訓練。對于別人，或許只是理康復，修復，韌帶，提高協調能力，但對你來說，克服心理創傷才是第一步……”

“說完了嗎？”盛聿明慢條斯理地敲了敲椅的扶手，嗓音清冷沉穩，“這個康復中心，我應該也投資了吧？那些錢，是讓秦教授學習心理課了嗎？需要我派審計來看看賬目嗎？”

“……”秦教授啞然，輕咳一聲，讓出了位置。

盛聿明在前面離開病房。

鄭毅在后頭安秦教授：“您別擔心，不會真的查賬的。盛總就是怕老板娘擔心。”

“要來的就是盛太太嗎？”秦教授嚴肅，“不然，我和盛太太聊一聊。”

“應該也行吧。反正您也認識的，當年就是老板娘帶盛總來這里驗項目的呀。”

鄭毅淡淡一笑。

秦教授吃驚，口而出：“那個小姑娘？”

看著年紀不大呀，居然是盛總的太太？

……

康復室門口。

黎念托著相機，心還算不錯。

阿珊是個很出的老師，課程安排很富，在技巧教學之后，還安排了課外系列作品的拍攝作業。

希黎念能選一個經常拍攝的對象，進行長期跟蹤，也可以更好地進拍攝技，縱向比較進步幅度。

保險起見，黎念覺得選拍攝小松鼠更加合適。

但阿珊卻說，不如拍盛總吧。

“所有照片中，你拍攝的盛總，是最富有的，喜怒哀樂傳達的很好。而你說的那些林間小，或跑或跳，作神態的確很富，但你對它們并沒有寄托。你拍他們，更多的是一種記錄，甚至并不在乎每次拍到的，是不是同一只小松鼠。”

說實話，這些話聽到黎念的耳朵里，其實很刺耳。

下意識就想反駁，可阿珊卻羨慕地托腮慨他們好，年輕時候多拍照片，以后老了，可以慢慢翻看。

這個點，莫名中了黎念。

如果，注定要和盛聿明分開，那多留些照片也是好的。

要是還能陪伴盛聿明的康復過程，一點點記錄下他慢慢站起來，不就更有意義了嗎？

所以，當機立斷就跑過來了。

生怕盛聿明害不同意，還拿出了家族群說事。盛聿明能要拍牽手曬戒指秀恩，為什麼不能拍盛聿明呢？

這子突如其來的勁頭，全是靠阿珊一口一個你們好，催發出來的。

在阿珊口中，盛聿明一個個面試攝影老師，事無巨細地核對經歷。

“不要男的，不要長得帥的的，我面試的時候戴了假發。喜歡貓，喜歡拍野生，如果是拍過野生大貓，更是加分項。盛總真的……真了。”

飄飄然的，黎念就過來了。

到了康復室，等了一會，沒見到盛聿明的人，悄悄看了其他人的復健況。

有個偏癱的老人，正在佩戴康復握拳的手套，一邊角影響耷拉搐著，等到康復師將開關打開，手指被牽引活時，才呵呵發出笑聲。

還有個小男孩，也是腳不便，穿上了特制的外骨骼支架，在媽媽和康復師的共同攙扶下，一步步沿著直線行走。

看著看著，黎念都沒注意到自己松了一口氣。

其實也是忐忑的，怕周圍有人失敗，影響盛聿明的復健心。

畢竟，他傷時間太長了。

“盛太太，盛總在VIP室。我帶您過去吧。”

有個康復師特意過來引領黎念。

黎念連忙抓相機，跟了過去。

路上，暗想，真是瞎心了，盛聿明那麼注重效率和私的人，怎麼可能和其他人一起復健嘛。

推開VIP室的門，遠遠地看到盛聿明正在房間對角線最遠的地方，由一個康復師幫忙套上外骨骼的設備。

黎念想要走過去，被門口的鄭毅攔住了。

“老板娘，盛總今天練習的比較辛苦，秦教授都建議休息了，可他聽說你要拍照，又過來穿上了。”

“啊？！”黎念臉上的笑意一收，尷尬，“也不是非要在今天拍照。”

“他等著你呢。”鄭毅聳肩，也很無奈。

一旁的秦教授也說：“盛太太？不如，拍個遠景。今天勸他早點回去休息吧。”

黎念連連點頭，上說著對不起，又朝遠的盛聿明招了招手。

一整面墻的鏡子，盛聿明也看到了。

他扯了個笑，同樣揮了揮手。

“盛聿明，我拍好了。”黎念眼疾手快，咔嚓拍下，“我在外面等你哦。”

說完，對秦教授道了謝，離開康復室。

盛聿明立刻將椅往后退了一大截，一手捂住心口，緩緩著氣，一手揮著，讓康復師離開。

鄭毅和秦教授同時嘆氣，保持沉默。

良久。

盛聿明又戴上了以往冷靜沉著的面，推出康復室，朝黎念笑著問：“今天的課怎麼樣？”

“好的。阿珊老師一直夸你呢。你是不是開了很高的工資？”

氣氛很好，黎念也跟著打趣。

盛聿明笑而不語，朝手要看照片。

黎念一下就發現了他手上被針頭劃過的傷。

“怎麼傷了？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