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助理直接回絕,靠車椅上閉目養神。昨晚沒睡,他一天都沒什麼神,也吃不下東西,工作怎麼也做不完,但他今天并不打算加班。
離圣誕還早,公司門口幾排銀杏樹已經被人套上,看上去花里胡哨。
頭頂烏云揪結一團團,低低著。雨暫時停了,霧氣宛若麻麻的電子顆粒,重重揮在人臉上。
到公司開最后一個長會,陸續有人進門,他按著太去翻面前的文件,紙頁鋒利,冷不防在他指尖劃出道傷口,他還沒反應,對面先有人倒吸一口氣。
這位中混看著對面的老同學,笑著說:“見消災,看來要有好事發生了。”
沈西淮沒有封建迷信,對此不置可否。
中混繼續笑道:“你不記得了我們做Search Fund的時候,你腰一傷,我們當天就拿到了十萬金。”
斯坦福會提供眾多資源以支持學生創業,但想要拿到十萬金的創業基金需要經過極其激烈的競爭。學校附近就是風投一條街,當初立投資基金是沈西淮的提議,起初他們沒太當一回事,只當課余實踐,但沈西淮顯然不是這樣,找來幾家投資公司還不夠,向學校提了創業基金申請,有支師姐團隊來勢洶洶,原本以為獲勝無,結果出來卻令人驚喜。
當時沈西淮不在,給他打電話沒接,他們幾個開玩笑說這位斯坦福叛徒大概又跑去了他的快樂老家伯克利。晚上再見他沒看出什麼異樣,隔天有孩子找來學校,他們才知道叛徒在伯克利被流浪漢傷了一刀,刀口不深,只是流了點。這傷是替人的,人家孩子過意不去,給他送來藥跟吃的喝的,仿佛他傷到無法自理。那時剛下課,他們匆匆見了那孩一眼,兩人隔著些距離,彼此十分客氣,實在很難讓人誤會起來。但招呼一打完,就見冷面叛徒竟直接把人帶去公寓,他們以為鐵樹終于開了花,可在那之后再沒見那孩。
消災見當然是玩笑,創業基金是靠實力拿的,甚至在拿到后沈西淮又勻出一半給師姐團隊,條件是跟們借鑒創業經驗,他們不腹誹,這人對異真是沒有任何其他想法,一心只有他的創業經。
沈西淮將手指一收,他當然記得,但并不愿意回想。
中混又問:“那APP還做不做了這段時間都擱置,連名字都沒一個。”
天沉沉的,讓他愈發心煩意,表面不聲,說:“不急。”
好不容易結束會議,他回辦公室坐著不,助理敲門進來,說森老板又來電話,問怎麼回復。
他仍然不意外,“問他兒子打算怎麼道歉,再來談見面。”
助理點頭,又給他遞來個紙袋,說是他媽剛捎來的,里頭空,只一張卡片,他拿出來一看,郵顯示海島的名字,明信片上幾行字跡悉到他一眼就認出來。
「我那天或許不該那麼沖,以致于我們有了一個錯誤的開始。」
他來回看了幾遍,有些無奈地想,陶靜安的字可真他媽好看。
窗外雨遲遲沒落下來,他將明信片放進屜,起出了門。
他應該回去好好睡一覺,車子卻開往另一個方向,剛在公寓底下的車位停定,助理又打來電話,事項一一確認后,又問起明晚的飯局。
他覺得煩,讓助理推了。
他最討厭麻煩,煩應酬,煩八卦,煩等待,但沒有什麼比陶靜安更麻煩。
陶靜安是個天大的麻煩,丟不掉,解不了。
他能輕易看出其他人的想法,也自以為足夠了解,可發現遠不足以讀懂的心思。前一刻能讓他錯以為或許對他有點好,后一刻又排斥跟他的圈子有任何接,然后說后悔了,說他們的開始是個錯誤,如果不是臨時發生意外,現在應該已經跟他撇清關系。
可他不想。
沙魚他不想只吃一次,而同學只當一次就夠。
他需要立場,需要一個明確的份,好在需要的時候名正言順地站在邊。
他原本想等,等事解決,可在醫院的電梯里他攬住,在從巷子里跑回來的那一刻,他不想再等,也等不了了。
無論陶靜安出于什麼原因那麼做,他知道這樣的時機一旦錯過再也不會有,而陶靜安隨時可能會提出跟他分開。
他想,就當他卑鄙一回,在生活和工作皆不如意時趁虛而,說不定陶靜安真的有點喜歡他。
不過即便真的喜歡,也完全不足夠支撐答應和他結婚。
結婚……他可真敢提。
在商場上他能看準時機去冒險,也總是在贏,但這是陶靜安,沒有贏與輸。
雨又漸漸落下來,陶靜安大概還在醫院,也或許回了糧倉口,他知道今晚不會回來。
車子往回開,音響里Rodriguez在唱,“I think of you,and think of you,and think of you.”(我總想起你,我總想起你,我總想起你)
在看紀錄片之前,他并不知道這位歌手擁有那麼傳奇的人生,在國籍籍無名,在南非卻好比約翰·列儂的存在。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仍然每日從住了四十多年的房子里推門出來,獨自走在底特律涂滿雪的街道上,出發去賣苦力。
他不知道陶靜安哪來那麼多時間看電影,在發出某支樂隊的表演視頻時,配文短短一句:Searching for Sugar Man.(尋找小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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