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皇后離宮轉眼將近一年。

這一年宮中發生了很多事。

陳靖之陸陸續續以大傷小傷，功騙得人兒歸。

傾嫵在長孫皇后離宮的第二月，便搬出皇宮回了國公府。

昭寧帝陸續納妃，后宮充盈，皇后魏氏統率后宮，深得帝心。

太子接連被昭寧帝打，三皇子明暗被扶持，已有可同太子分庭抗禮之勢。

是日。

五皇子蕭淮琰自長孫皇后離宮后，首次主求見昭寧帝。

這一年他個子拔高了許多，眉眼間已無往日的調皮與狡黠，舉手投足間都是為皇子的規矩。

昭寧帝居高臨下地著，這個模樣長的最像他的兒子，眉眼間辨不出喜怒。

“五皇子來見朕有何事？”

聽著昭寧帝公事公辦的口氣，跪在地上脊背直，著他早已經不認識的父皇，嗓音平淡。

“兒臣想要去護國寺祈福。”

聽見護國寺三個字時，昭寧帝古井無波的眸中，似有微晃，但轉瞬即逝。

“馬上就到了月底，你的課業如今還是一塌糊涂，有什麼資格請求出宮？”

昭寧帝冷著臉盯著蕭淮琰，眸中盡是不悅。

蕭淮琰抿著，眼神倔強，一字一頓問，“若是月底兒臣的書考，能得到太傅的贊賞，父皇可否允諾兒臣出宮？”

昭寧帝譏誚地挑，“你是什麼德還用朕說你？等你得了贊賞再來同朕談條件。”

袖擺下的小拳頭死死地攥著，蕭淮琰下眸中意，叩首，“兒臣遵旨。”

直到倔強的影消失在殿門，昭寧帝才抬頭向大殿門口，攥著龍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很快他收回目繼續看起了折子。

五日后。

昭寧帝下了早朝，他沖林海吩咐。

“你去尚書房傳孫太傅來見朕。”

林海領命。

幾盞茶的時間過去，林海還沒有回來，昭寧帝不悅地蹙眉。

正在他要吩咐宮人去催時，林海拽著孫太傅氣吁吁地進來。

孫太傅胡子花白，因為跑的太急，此刻還在大口大口地息，“老、老臣拜見皇上，皇上萬……”

昭寧帝拂了拂袖子，示意他不必拘泥禮節。

林海連忙將孫太傅扶了起來，先他一步解釋。

“皇上五皇子，一直圍著太傅請教問題，奴才不敢上去打擾，只等五皇子問完了問題，奴才才上前去請的太傅，所以便耽擱了時辰，還皇上恕罪。”

昭寧帝眸晃，蹙著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來，他看向孫太傅，若有所思道。

“五皇子最近的表現如何？”

孫太傅臉上的表一言難盡，但面對帝王的問詢，他不敢有半點瞞。

“回皇上，這幾日五皇子對課業十分上心，只要一有機會就圍著老臣問問題。其實五皇子天資聰穎，想問題的角度也很新穎，若是對課業上了心，倒是可塑之才。”

以前的時候是他鄙了，以一時的偏見給五皇子下了定論，覺得五皇子是一個不學無的紈绔，如今看來甚是慚愧。

昭寧帝冷哼一聲，“虧他還有點皇子的自覺，若是不然朕的這張老臉都快被丟沒了。”

說著昭寧帝喚了一聲林海，“將這些文章拿給太傅，讓那逆子好好看看，省著天給朕丟人現眼。”

林海連忙上前，取了不知何時放在龍案上的一沓文章，到孫太傅的手上。

孫太傅看了一眼手中的文章，激的胳膊有些發抖。

這些可都是那些名聞天下的大家的手稿，多人豪擲千金都求而不得的，如今他竟然能夠托五皇子的福，親眼瞧上一瞧。

孫太傅還沒從見到大家手稿的興中回過神來，便聽昭寧帝冰冷的聲音從上首傳來。

“朕希太傅能夠多用些心思，讓那逆子給朕丟一些臉。”

孫太傅連忙躬道歉，并替蕭淮琰解釋道。

“皇上千錯萬錯，都怪老臣在以往的時候，沒能看出五皇子天賦，未能做到因材施教，這才導致了大家對五皇子的偏見，如今在老臣看來五皇子頗有太子當年的風采。”

孫太傅邊說，邊觀察著昭寧帝臉上的表，見昭寧帝并無不悅后才猛然松了口氣。

昭寧帝啜飲了一口茶，瞇著眼睛開口，“若是五皇子問起這些手稿？”

孫太傅人一般的人，皇帝左一句逆子，右一句丟人，必然是不希將自己給五皇子準備手稿的事被五皇子知道。

他連忙點頭，“奴才明白這些手稿，是奴才在藏書樓里偶然得到。”

昭寧帝滿意地點頭，示意他退下。

終于到了月底書考這日。

昭寧帝特意通知了孫太傅。

這次他要親自考他那個，如今連一個好臉都不愿意給他的小兒子。

蕭淮琰被請到了朝殿。

孫太傅在場見證，他父皇要親自考他。

突然間他心中就有些沒底。

他父皇要親自考驗他，必然肚子里著什麼壞水，他一定是不希他出宮，故意給他使絆子的。

到了朝殿，他同孫太傅頷首后，著九五至尊寶座上的昭寧帝，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足夠尊敬，但也疏離至極。

“起來吧。”，聽見上首傳來同樣淡漠不屑的聲音，蕭淮琰眼眶泛酸。

他的父皇從何時開始變了？

昭寧帝沒給他懷念回憶的機會，便開始了書考。

只是令蕭淮琰出乎意外的是，昭寧帝的考題都是中規中矩，縱然是太傅出題，也大抵如此，并沒有刻意為難的意思。

昭寧帝一共問了他五道題，他皆對答如流。

若是換做一年前，他能夠回答對兩題，只怕他父皇都會神激地表揚他，“小五兒做的極好。”

只是是人非，眼下他的父皇只是沒有發怒而已，有的只是眼底的慶幸，他終于有點皇子的樣子，沒有給帝王丟臉。

倒是孫太傅對他大加贊賞，并向皇帝奏明了他這些日子的努力付出。

但卻只換得了帝王的一句“倒是長大了，懂事了些許。”

書考結束，孫太傅退下。

蕭淮琰卻在大殿中央跪下。

昭寧帝著急理政事，不悅皺眉，“你還不走，這般作甚？”

蕭淮琰心中發涼，他父皇果然不記得當初的承諾了。

但縱然挨罵，今日他也要爭取。

他實在是太想念母后，想念到發狂。

“父皇兒臣想去護國寺祈福，當初父皇同兒臣說，書考若是兒臣表現的好，才能跟父皇談條件。”

昭寧帝將手中的折子，重重往龍案上一砸，眸沉沉地盯著殿中央的一小抹影。

“你告訴朕你去護國寺祈什麼福？”

蕭淮琰以額地，說出他早就想好的說辭。

“如今大夏與西周的戰事將起，兒臣為皇子雖上不得戰場，但也想為大夏子民和邊疆戰士出份心力。”

“當真是這般想的？”，昭寧帝的聲音比臉還沉上幾分。

蕭淮琰沒敢起，穩住聲線，“當真！”

昭寧帝沉默良久，久到蕭淮琰心中的不確定，變絕，昭寧帝才開口。

“既然你這般有心，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