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從來不知道人生能有這麼自由的時刻。
倘若不去爭,如今的自由便是時刻人牽制的自由。隨時一通電話或是長輩的一個決定便能改變的人生方向。而真正的自由是有了那些被清高之人唾棄的質基礎,才可以任妄為。
公司有執行經理和溫心儀。
家里也沒了需要虛偽應對的地方。
奇妙的是,自從頂替溫正杉后,何芝開始事事站在這一頭。
譬如說取消婚約,何芝居然沒用習慣的說辭來勸。再譬如打算搬去洱海常住,何芝也只是說一句“那邊晝夜溫差大,別貪玩著涼”。
看吧。
當你站在高,全世界都是善良的。
溫凝接的好意。
在去之前,謝之嶼已經比先一周抵達。他是上海開完會直接過去的,提前請人打掃一遍衛生,又把空運過去的吊蘭植好。
照片拍給看。
潦草的一株草如今過上了好日子,從仄的居民區臺活到了面朝“大海”。
還有他那棟澳島的小房子,雖然未來很會去,最終還是因為舍不得回憶而放棄了把它賣出去的想法。
那里不僅有他們的開始,還有他年時的曲折時。
不完和不純粹也可以是人生的一部分。
鑰匙暫給小鐘。
小鐘每隔一周就去開開窗掃掃灰。
樓下粥鋪的老板說好久沒見那位后生了。
小鐘屁顛顛地答:“我老板在大陸討老婆呢。下次再見老婆孩子一起咯!”
他這麼說,心里到底還是有點失落。
嶼哥不在澳島,他被調去給來賭場玩的富商開車。上安自己給誰開不是開呢,可是那種植心中的安穩覺不見了。
現在想起來,偶爾被嶼哥罵一兩句冚家鏟也比現在舒服得多。
他給嶼哥發消息:老板,大陸好嗎?
嶼哥回:好。
一個平平淡淡的好字,連華麗的辭藻都沒有,搞得他心搖許多天。
可是拖家帶口都在澳島,不像嶼哥那麼瀟灑。
小鐘搖擺數次還是安穩下來:“算啦,哪里都能過好啦!”
旁人問:“鐘哥,你在嘀嘀咕咕講什麼?”
“干活去,很閑啊你!”
小鐘兇地想,沒了嶼哥賭場到底還是了點什麼。要不然換份工作試試吧。
好的車手到哪都會發。
就像好的保鏢……
大腦忽得卡頓,小鐘向窗外,不知道陳警最近在做什麼?
被心心念念牽掛的陳忠義此刻正在洱海,循著地址上門,遠遠看到湖邊那棟漂亮的二層小樓。
臺敞開,湖風吹白紗簾。
風里傳來自由的氣息。
他在門口停下,院門像是迎接客人似的沒鎖,虛掩的籬笆門在風里吱呀呀的響。走近了,能聞到一整面墻的薔薇花散發出天然香氣,味道淺淡,落在風里時有時無。
花墻下還有兩盆吊蘭,都是很普通的品種。
阿忠覺得眼。
他對植毫無研究,只知道像澳島常用隔夜水澆灌的那株。
可是草長得大同小異,不像人那麼有區別。
阿忠撓撓頭,轉去敲籬笆門。
“門開著。”里邊傳來男人懶散的聲音。
阿忠哦一聲,過去。
一段時間未見,嶼哥狀態比之前好許多,眼下總是覆著的青灰眼圈不見了,角微微勾著,穿一件白T和版型松弛的運,年撲面而來。
要不是知道他曾經是做什麼的,阿忠還以為是哪里跑出來的男大學生。
他愣了幾秒才開口:“嶼哥。”
那人單手抄在兜里,混不吝道:“陳警,我阿嶼就行了。”
阿忠又想撓頭了。
在警校才一年多,跟著嶼哥倒是六年有余。
阿忠改不過來。
他憨厚笑笑:“溫小姐呢?”
“出去買花了。”
說到溫小姐,嶼哥語氣更顯和。
外面花園的草皮好像剛用割草機推過,短短一茬,坐在敞開式的客廳里能聞到一些草腥味。吹在臉上的風混著草混著花,不由讓人心生向往。
“都好全了?”謝之嶼在他對面坐下,閑聊道,“我前幾天還聽李警說你都已經恢復訓練了。”
阿忠干地飲一口茶:“反正沒什麼覺,該練還是得練。”
他說著放下茶杯,環視一周。
謝之嶼大大方方等他看完,才說:“不然帶你參觀一圈?”
“啊?”阿忠尷尬道,“不用不用。”
謝之嶼用無所謂的語氣:“我知道你來還帶著任務。商量個事兒。”
“嶼哥,你說。”
“下次要不就別讓其他民警來附近閑逛了,看到又要心里添堵。你來不一樣,會當朋友來拜訪。”
幾句話說得阿忠一張臉醬紅。
他都說他干不來這個事了。
線人和臥底一樣,份高度敏。不管是出于保護還是其他因素,總有三不五時的回訪。
這次阿忠來的確帶著任務,回去還得寫報告。
他那幾年保鏢生涯用多于用腦,搞得自己聽見報告兩字都害怕。
這下還被對方拆穿。
更痛苦了。
“嶼哥……”阿忠言又止。
謝之嶼擺擺手:“都說了別這麼。”
男人向后仰靠在沙發上,看起來真像對眼前這些毫無覺。就像他所說,唯一擔心的是給溫小姐添堵。
可是人非草木。
阿忠想起他們在公海的那晚。
那晚嶼哥眉眼冷厲地他回去,可是一同踏上陸坤那條船時,阿忠還是看到他手臂突兀的青筋,還有落在自己肩上重重的一下。
他并不是天生的獨來獨往。
那天他說:阿忠,認識一場,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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