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遠揚將陶瓷碗蓋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湯四濺。

“當初婁老太爺在戰場上救的是霍家太爺爺的命，又不是我的命，誰要報恩誰去娶婁家人。”霍有深單手兜姿態閑散地站著，十足的紈绔爺范。

“霍有深，你既當了這霍家的繼承人，掌了霍氏的權，就該接這位子帶來的枷鎖，正因為你站在山峰之巔才更不可以有任何的行差踏錯，你別忘了腳下是萬丈深淵。”

“怎麼？我娶了婁家那位我腳下就不是萬丈深淵了？”

霍遠揚長嘆一口氣，“你不喜歡婁家小姐，不娶便不娶。北城名門小姐這麼多，你隨便挑一個，只要為人溫婉賢良，品行端正。但徐家那個私生，你斷了。”

“我不會斷，是我將來要娶的人。”

霍遠揚抄起桌上的陶瓷碗蓋茶杯朝地上砸去，瓷與地面發出清脆的撞聲，陶瓷碎片將實木地板劃出一道道白痕，“霍有深，你真以為你自己翅膀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霍有深垂眸睇著霍遠揚，黑曜石般的雙眸散發著冷，“不敢，爺爺您寶刀未老。不過，您是想拿瘋姑姑的手段來對付我，還是想讓失去孫子的悲劇重復上演？您別忘了，大哥是怎麼死的。”

霍有深走近，音質如同北極的冰霜，“被你親手害死的。”

霍遠揚瞳孔驟，腔因為咳嗽而劇烈起伏。

候在門外的管家和家庭醫生推門而進，霍有深退開一些。

“怎麼好好的又吵起來了？二公子倒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歲的人了反而沒從前二十歲的時候穩重。”管家睨一眼霍有深。

管家將自己的全部青春都貢獻給了霍家，從年輕時起就跟在霍遠揚邊，至今沒有婚娶，霍家的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也算是半個長輩。

霍遠揚咳了好一陣，也驟升，醫生給他做了急理。

霍遠揚畢竟到了耄耋之年，霍有深也真怕自己把老人家氣出個好歹來，打算留下來等他的指數都回落到正常值再離開。

霍雨羨趕到時，管家和醫生正好扶著霍遠揚從書房出來，忙迎上去攙扶住霍遠揚，“爺爺怎麼了這是？”

霍遠揚顯然是真被氣到了，擺了擺手，“一個個都是吃里外的混蛋東西。”

霍雨羨抬眸與管家對視一眼，管家搖了搖頭，示意別再問了。

霍有深小時候其實爺孫不錯的，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只要一見面就鬧得不歡而散，近幾個月的關系更是江河日下，齟齬不斷。管家怕倆人又要起爭執，方才霍有深到的時候便私下做主給霍雨羨發了消息。

霍雨羨陪著霍遠揚一同回了房，待他睡著后才起出了房間。

霍有深站在庭院的石榴樹下煙，壁燈勾勒出他頎長落拓的影。

“你怎麼把爺爺氣這樣？”，霍雨羨遞給霍有深一杯西洋參麥冬茶，“張叔給你泡的，說你近日肝火旺，要降火。”

霍雨羨口中的張叔就是霍家的管家。

霍有深接過茶，將煙滅進垃圾桶。

霍雨羨抬眸睨一眼霍有深，似乎猜到了一些，“爺爺反對你和紀慈？”

霍有深角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不反對才奇怪吧？”

“也是。”霍雨羨說：“不過你說了什麼，把爺爺氣這樣？”

霍有深撿幾句重要的說。

“霍有深你瘋了？”霍雨羨重重往霍有深上拍了一掌，“你拿哥的事出來說。”

霍雨羨下意識抬頭往三樓霍遠揚的房間看了眼，低了音量，“當年的事，爺爺他也沒想到會造這樣的意外，你別忘了，因為哥的去世，爺爺經不住打擊，在醫院整整住了三個月。”

霍有深將那杯茶擱在魚池旁，煩躁地重新咬了煙在邊。

“爺爺八十歲了，氣管和心臟都不好，也一直在吃藥控制。你是真不怕把人氣出個好歹來。”霍雨羨責備道。

霍有深掌心攏著焰火，低頭點煙，“今天是我沖了。”

霍雨羨嘆口氣，“你急什麼？左右爺爺也不能將你綁了去和婁家親，再耗個幾年，爺爺再有脾氣也被時間磨平了。”

霍有深冷笑一聲，“霍雨羨，你太小瞧他了。姑姑是因為什麼抑郁疾？”

霍雨羨的驀地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霍有深離開前去了一趟霍遠揚的房間，霍遠揚闔眼休息，霍有深在床邊坐了很久。

起時，他說：“別想一手指，否則，我也有本事將霍氏攪得天翻地覆。“

*

附二院每年都會派出幾波醫生去全國各地的貧困地區進行義診活。

周六紀慈原本有半天的特殊門診，但因為要參加義診活而停診。

周五晚上紀慈就跟著隊伍一起坐醫院的大車出發。

此行的目的是隸屬青市的一個偏遠山區。

周六早上七點，附二院的眼科醫生就在山里進行公益看診，這邊各方面設施條件都比較差，酷熱的天，也沒有帶空調的室場地供十余位醫生使用，只在室外搭了幾個遮篷，篷下擺著長桌和塑料凳。

鎮長找幾個青年搬來幾臺大功率的風扇，和幾箱塑料桶，桶里裝著冰塊和礦泉水。

鎮長滿臉愧疚地說：“不好意思，你們這麼辛苦來一趟，連空調房都沒法給你們提供，實在是不好意思。”

帶隊的是科室主任劉溫，劉溫立即說：“鎮長說得是哪兒的話，這兒坐山傍水的，空氣老好了。比我們在城市里天天吸汽車尾氣強。”

話雖這麼說，鎮長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下午還給他們送去自家地里種的無籽西瓜。

陳暮言給紀慈遞去一片西瓜，“先休息下吧。”

其實大家都累壞了，從早上七點開始到這會兒下午三點誰也沒停下來過，午飯也都是隨便了幾口盒飯就匆匆放下。

紀慈看一眼排著的候診長隊，“我不吃了。”

陳暮言輕笑一聲，收回了手，將兩片西瓜都放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