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還坐在床頭發呆。

“安總，黎那邊的視頻會議提前了，您要不要馬上準備？”

“你讓他們等一等！”

“是！”

坐了兩分鐘，起洗漱，換了服，照著鏡子涂了點底，把昨晚哭腫的眼睛遮掉。

不想被任何人看出自己昨晚又崩潰過。

要的是穩。

鏡頭打開那一刻，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冷靜和專業。

黎的品牌負責人一開口就是法式英語。

“安然士，我們看到您前段時間的專訪了，您在鏡頭里說您一個人走過了很多很難的時，我們深敬意！”

微微一笑。

“我并不是想煽！”

“但很真實！”對方說。

“我們非常期待您下個月的設計進駐！”

一邊點頭，一邊看著文稿，心里卻空落落的。

知道自己走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

可也知道，是孤獨的。

不想再回去。

也不敢再向前。

就站在原地，等著自己的緒一點點消耗掉。

視頻會議結束，靠在椅背上，閉著眼。

手機突然響了，是傅衍慈發來的。

盯著那條新消息看了好久，才點開。

【安然，我不該再來打擾你。

但我昨天看你走出酒會時眼圈紅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還會偶爾，想起我們從前！】

打字：

【會！】

對方秒回：

【那你是不是還有一點點沒放下？】

繼續敲：

【我會偶爾想起你，但我不你了！】

【我想起的是我你時的樣子。

那是我最傻的時候！】

【你現在想起我，是因為你失去了！】

【我想起你，是因為我被你丟棄過！】

發完，退出了對話框，再沒多看一眼。

知道這不是報復。

這只是終于說出真相的方式。

不是不再疼了。

只是學會了不。

不會原諒，也不會詛咒。

只會，繼續走。

即使一路疼痛，也不再回頭。

午后，辦公室里安靜得出奇。

安然站在落地窗前，著窗外的線從高樓之間斜斜地灑下來，城市看起來依舊繁忙，人.流如織，但眼神卻一寸一寸地空了下去。

剛結束一場海外視頻訪談，采訪人是曾經合作過的人，帶著極高的評價和敬意。

那人用很慢的語速對說。

“安然士，您這些年真的很了不起，您是那種把悲傷活了的人！”

微笑著點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

“您現在會覺得，曾經的那些經歷值得嗎？如果沒有那些痛苦，可能也不會有現在的您！”

沉默了幾秒，只說了一句。

“我不會謝傷害！”

對方愣了愣，而后點頭。

“您說得對！”

掛斷通話，摘下耳機，后背靠上椅背的那一刻才覺到自己背脊僵得發疼。

沒有力氣再回任何郵件，助理敲了敲門，站在門口說。

“安總，今晚七點的文化對談節目，要不要我替您推掉？”

看了他一眼，嗓子干得發啞。

“不用，照舊！”

“好，那我給對方確認！”

嗯了一聲，又低下頭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案。

不推掉任何一場工作，不允許自己掉鏈子，不允許自己空出時間。

不是工作狂，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空白時間。

只要空下來，的腦子就會忍不住回憶。

不想回憶。

從不。

把所有悲傷都規訓節奏，把所有痛苦都變果。

每一個被點贊轉發的設計，每一個被爭搶收藏的單品，都不是創意的靈，而是熬過夜晚、下崩潰、咬著牙出來的。

下午五點，臨時追加的品牌通會議推遲了十分鐘。

坐在會議桌邊，拿著文件安靜地翻頁，神一如既往地冷靜。

傅衍慈來過。

就在今天中午，吃完飯準備出門前，他站在了工作室樓下。

穿著簡單的深外套，臉比前幾天更差，像連夜沒有睡。

他沒帶傘，站在天的路邊，手里提著一個小紙袋。

看到了。

從二樓玻璃窗看著他站在樓下，像個等待遲到人的年，一不，甚至有些局促地張著。

沒有下樓。

只是看著他，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那一刻不是心，而是難過。

想，如果他當初能像現在這樣站在家樓下哪怕一次，也許就不會走。

可惜，他沒有。

最狼狽、最需要一個人拉一把的時候，他不在。

哭著坐在產房門口簽手同意書的時候，他在國外出差，手機關機；一個人從醫院回到出租屋，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發燒到意識模糊的時候，他在家開派對；深夜崩潰，想打電話給他說一句“我快撐不住了”的時候，他在說。

“我現在很累，別來煩我！”

記得每一句話。

一字不落地記得。

然后現在他站在樓下，帶著一袋曾經喜歡吃的小面包，低聲說。

“我想見你！”

聽不見他說什麼，但知道他想說什麼。

“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

“你愿不愿意給我一個機會！”

太悉了。

閉了閉眼，把窗簾拉上。

不見。

已經不是那個聽見他一句“我病了”就會心的人了。

不是不.，只是再也沒有力氣去承一次崩塌。

節目組那邊提前來接人，司機在樓下等。

一上車就看到副駕駛上放著一束白玫瑰，包裝袋上沒有署名。

看了一眼，拿起包裝紙，淡淡地說。

“扔掉！”

司機有些為難。

“安總，這是剛剛傅先生送來的，他說……”

“扔了！”

“是！”

車開出去的時候，沒再說話。

不恨傅衍慈。

真的不恨了。

甚至可以理智地分析他過去的行為、他當年的冷漠、他那些“我不懂你”“你太緒化”的批評全都源于他自的缺陷和障礙。

知道他的病。

知道他也無能為力。

但也知道自己不是醫生，不是拯救者。

是個人，是一個母親，是一個獨立工作的人，需要的不是一個讓去不斷犧牲、包容、忍讓的對象，而是一個能在最脆弱的時候握住手，說“我在”的人。

傅衍慈不是。

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