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致肩部和小中了兩發,穿傷,送進手室的時候人都還清醒,囑咐好了善后工作,還分出一點力氣問了裴云闕的去向。
聽到屬下說人在醫院守著,才松了口氣。等他出了手室,過了十個小時醒來,一打聽,本沒挪地方,ICU門口待兩天了。
不顧護士的勸阻,程風致拄著拐穿過了一棟樓去找人。
ICU在五樓,遠遠地他就能看見一抹人影,靠在墻邊。裴云闕本來就偏高瘦的形,現在更薄了些。
裴云闕那天沒等他,視頻里的地址他仿佛爛于心,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才能到的一廢棄工廠,最后四十分鐘就到了。程風致盯著他的定位停在某個固定位置,但他正帶著人焦頭爛額地堵在高速路上。
在場算上尚茗,三個他的手下,一共四個人,別說帶武,就算赤手空拳也沒有對抗的可能。尚茗大概是那大魚所托,一直盯著廖宋想當作其中一個籌碼,但等主謀落網,這中年人如果收到消息,或許還會狗急跳墻一把,絕對不是貿然進去的最好時機。
程風致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但一直是關機狀態。
他怕出事,讓人送了輛托來先沖去了現場。裴云闕要是跟廖宋一起折里面了,他老人家可能還得償所愿了,程風致這輩子就算完了,死了也沒臉見人。
事實證明,他也沒判斷錯,只是判斷反了。
那是一棟二層樓房,這廢棄廠房的東北邊像是是被破過的,樓損傷很嚴重,但也形了一種類似中空的布局,掩也不多。
裴云闕不知道從哪里進去的,三個打手奄奄一息地被捆起來,扔到二樓其中一個房間,他拖著尚茗去了一樓。
程風致到的時候,尚茗的襯衫已經紅了,但還有力氣嚎。他沒仔細看傷口,趕把裴云闕攔下,低聲道:“可以了——那幾個人就算了,這個死了你會很麻煩!”
裴云闕黑發都被汗水浸了,脖頸的青筋微跳,盯著程風致,忽然笑了笑:“有多麻煩?會影響到程隊的仕途嗎?”
程風致張了張,卻發不出什麼聲音,余剛剛才注意到,裴云闕用的不是匕首,或者這些人的槍支,他用的是黑鋼筆,筆尖極峰。他視線不由落到不遠的角落,被深外套蓋住的人。于是腳步一轉走過去,深吸了口氣,掀開仔細察看。
救護車至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到,程風致想著至把能做的急救都做了。但掀開,才發現沒那個必要,有人已經做了,最基礎的固定和包扎。氣息還在,雖然已經變得微弱。
程風致頭也沒回道:“救護車和二隊都是二十分鐘后到,你抓時間,記得留口氣。”
不讓他出這口氣,程風致自己都覺得過不去。
但裴云闕卻像被凈了力氣,靠到了墻角,到離最近的地方,沒看,也沒。只是蹲在邊,手臂搭在膝上,好像一尊雕塑。
現在也是。
他的神態,言語文字刻不出也描不盡。
或許像年的信徒看著神殿倒塌,奔襲上百公里的士兵永遠無法游到對岸,那是一種……
空至極得茫然。
“你要不……還是去休息一下。我問過醫生了,說至離生命危險了,還在觀察。”
斟酌了很久,程風致還是上前去,輕拍了拍他肩頭。
“別醒了,你又倒了。”
說著,程風致的視線下行,落在他纏了繃帶的小臂上。那是跟幾個打手手時落下的傷,上了救護車才被護士發現,了十幾針。
裴云闕沒說話,也沒什麼反應,聽不見一樣。
“你之前那個心愿達了,裴氏……以后可能就——”
程風致不知道該不該說外面的腥風雨,知道他現在也不關心那些,只是覺得要找點話說,至讓他把飯吃了。
但裴云闕打斷了他的話頭,語調很淡。
“問你個問題,你當時被送走的時候,沒有怪過周元艾嗎?”
可問題本不亞于核彈的威力,砸得程風致呆在當場。
裴云闕過來那一眼,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攤開說,他什麼都知道。
周元艾、裴立歸有兩個孩子,但在他們察覺出裴氏高層有問題,被人找上門的時候,就決定把整件事抖出去,絕不會讓裴氏做了別人骯臟趁手的工。也是在那時候,嗅覺敏銳的裴立歸把大兒子暫時放到了至好友家,他們一家人不能總是一起行。本來準備為小兒子也做這樣的準備,可惜沒到那個時候,就發生了意外,裴云闕被伯父伯母——也就是后來裴氏的新任董事帶到了邊。而那個時候,裴立歸的至好友得到了風聲,帶著大兒子飛去了歐洲,跟著他們改姓了程。即使過了兩年回國,也是找了個遠離S市的地方。
程風致后來去跟這個事,養父母也是全力支持。
他一直知道裴云闕的向,這個弟弟繼承了母親和父親最亮眼的部分,也帶了點容易走極端的個,本來程風致并不想把他拉這件事的漩渦中,直到得知裴云闕出了車禍,他才認真考慮起來。
程風致:“我……你……”
他拄拐的手都微微抖,頭一次覺到尷尬兩個字怎麼寫。
按理說那時候裴云闕也不記事啊——
裴云闕盯著地磚的隙:“你不會怪。就像可能也不會怪我。”
無聲而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很久,裴云闕稍微站直了些,垂著眼睫,很輕地笑起來:“但也不會再想看到我了。”
裴云闕是對的。
廖宋醒來的時候,是一個護士先發現的,說要喝水。接著醫院第一時間通知了許辛茹——那是廖宋登記過的急聯系人。
許辛茹穿好防護服沖進去之前,一個人影從的余中一閃而過。
于是許辛茹急剎車,退了回來,狠狠瞪了一眼裴云闕:“媽的,跟你在一起沒半點好事,你怎麼那麼衰啊!”
許辛茹穿過那道門后,才放松下繃的神,咋舌地嘖了聲。
剛剛差點沒繃住,這也沒幾天,那男人瘦得差點沒認出來。再走到廖宋那兒一看,瘦是瘦了,但是總還算好的,營養也按時打,臉沒那麼灰敗。
再湊近一看,許辛茹心疼得要死:“宋宋,你這都快綁木乃伊了!疼不疼啊?”
廖宋氣有點虛,還是給弄笑了:“你覺得呢?木乃伊都沒覺,疼什麼。”
許辛茹眼淚鼻涕飛,嗚嗚哇哇了半天,才問到正題:“你快轉普通病房了,有啥想要的想吃得不,我來安排!哦對了,許宸說,這段時間都給你算帶薪休假!”
廖宋眉頭微蹙:“許總?他讓你……轉告我?”
許辛茹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雖然不常聯系,但是他是我堂哥,這事你應該知道吧?他是把大家庭合照擺辦公桌的那種人誒!”
廖宋:……
干笑了聲,每次去找許宸,連他桌子都沒注意過,別說其他的了。
許辛茹抱著手機記以前吃的:“鍋燒你什麼時候能吃啊,我等會兒問問醫生哈……牛干能吃不?苓膏——”
廖宋卻打斷了:“程風致……進去了?”
許辛茹忍住翻白眼的沖:“進去啦,你是沒見,我來醫院的時候,他幾個下屬抱頭痛哭,不知道還以為他頭部中彈呢。”
廖宋眉頭擰起,試圖消化這個信息:“傷了?”
許辛茹:“對啊!哦!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位沒有,活蹦跳的,就手傷了點……”
擱那兒當妻石呢。
當然才不會告訴廖宋,把重新推進泥坑呢。
廖宋像是被破了氣的水球,有什麼東西試圖涌出,但接不住,只能頂著滿腦袋問號:“……啊?”
廖宋:“不是。我記得警察后來好像來了,他們沒被,”斟酌了下字詞,心里竟然還升起了一串極小的火苗,“抓進去嗎?”
許辛茹手探了探額頭,又了下自己的:“沒燒啊。”
許辛茹歪頭看:“宋宋,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警察是去了,去的就是程風致和他那一堆淚包下屬啊!”
廖宋沉默。
許辛茹用三個小時,給繪聲繪地描述了很多炸新聞,說在睡著期間,商政界的變簡直是八級地震級別的,還是第一次在電視新聞里看到高速緝兇的現場呢,直升機都隨時待命,裴氏以后也八玩兒完了,被連夜立案調查。
走之前,許辛茹聽見廖宋小聲住,有些疲憊,又像是某種妥協:“辛茹,他還好吧。”
許辛茹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沒——事。好得很,我不是說過嗎,你不信啊?”
廖宋笑了笑,臉頰上的笑渦很深,眼里卻像一片無波無瀾的湖面。
“行,那就好。”
不知道為什麼,許辛茹這次有種預,廖宋雖然不掩關心,但有什麼已經徹底變了。
走出自門的時候,男人還在。許辛茹走出幾步,沒忍住還是折返回來,對方很快抬起頭,安安靜靜看著,又含著一點小心的期待。
許辛茹重重吐出一口氣,沒好氣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你們倆的。就恢復得慢一點,氣還行,骨折要養很久你知道嗎?你把自己先弄好吧,別好了又要搭上來照顧你!”
裴云闕沉默了幾秒:“好。”
轉進普通病房以后,廖宋能見到的人也多了起來。
程風致這種熱報道的就不說了,虞琛提著的問品快把病房淹了,同事小眉、許宸,還有好些不認識的年輕警察。提個果籃什麼的,都很禮貌地說不打擾,放下就走了。
十來天,雖然沒怎麼下床,但氣越來越好。
唯一沒來的人,也從沒開口問過。
一個晚霞很的傍晚,廖宋吃完湯面,準備拆開程風致給帶的零食時,手腕被人扣住了。
程風致實在忍不住了:“好吃嗎?”
廖宋眼風掃了掃他:“沒吃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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