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宋討厭無常，所以習慣了盡量安排好一切，在一切發生之前，但這件不行。

本來沒打算留下，裴云闕靠在門框上，問，你想嘗嘗我買的零食嗎，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本來打算吃完就走的，結果裴云闕把游戲打開了，廖宋偶爾空閑的時候最喜歡玩的，塞爾達傳說。

其實已經通關了，本來打算打半小時就跑路的，再晚都不用回去了。

可事實證明，不管晚不晚，都回不去了。

一開始是坐在地毯上，裴云闕換了居家服，跟一起靠著懶人沙發，負責投喂專心致志的廖宋和觀戰。

他彎腰拿茶幾上的飲料，氣泡水倒進玻璃杯，扔了幾個冰塊進去，轉頭要遞到跟前。

結果不知道怎麼，作忽然停住了。

廖宋余知道有水喝了，但遲遲沒來，微蹙了蹙眉，剛分心往旁邊掃了一眼，就被堵上了。

裴云闕是一時沖，可一沾上，淺嘗輒止的心思也就變了。

互相試探的吻很快就變了味，他們要的不止于此。

糾纏間仿佛要把對方吞吃腹般，誰也不肯后退。

廖宋的手也不安分，手心下溫熱的線條真不錯，沒忍住，輕笑了下。

吻的節奏被打，腰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裴云闕著有三分惱：“能認真點嗎？”

廖宋把笑憋回去，靠著他耳廓扔了句：“不是想夸你麼？弟弟，你練得不錯。”

這個稱呼裴云闕不大喜歡，也能覺出來。

這間高層公寓是大平層的戶型，屋的燈是智能聲控，就在話音剛落的當口，有兩三盞恰好暗了下去。影流間，裴云闕的五線條越發顯出懾人的來，黑眸中似乎漾著水，又燃著焰。

廖宋愣在原地，陷在的毯子里，腦海里有那麼一弦，完全、徹底地崩斷了。

一發不可收拾。

后是昏暗的燈，面前是夜中的高樓塔尖，整個世界都在的視界中晃。但是無暇顧及，遠方的所有都與無關了。廖宋能占有的所有，就是這一方熊熊燃燒的火，在他們上同時燒了個凈。

但丁講他去地獄，看到第二層是理智倒的罪人，他們終日被暴風卷得到飄，刮到無邊懸崖邊，忽上忽下，直到永遠。

模糊間，廖宋想到了這一層，突然扯著角，輕笑了笑。

他們就是火逢生的靈魂，要罰便罰吧。

結束以后，廖宋累得指尖都抬不起來，裴云闕把抱去洗澡清理，小心地把放在大床中間。是習慣自己睡的人，睡起來一個人趴大字，只恨手腳沒長兩米似的。

他手掌撐著床沿，垂眸著廖宋，幾乎是有些貪婪地凝視。

裴云闕自己能分辨，那并不是全心全意的——不是一個健全的人，能捧出的一顆完整的心。是用自己的一個部分，填進了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一路走一路丟，這個世界一遍遍的辜負，還是能秉著那麼赤誠直白心，與它坦坦的，上一回手。

即使失到底，也不墜到懸崖里。

裴云闕突然驚醒，他很快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

站在臺上，他出從廖宋那順的煙。

隔著玻璃，能看到對面鋼筋鐵骨的高樓大廈，塔尖直天際。裴云闕仰頭了一眼，手機便不要命地響起來。

現在是凌晨五點十分，即使是董事會和那群高層，也不會變態到這時候給他來電話。

裴云闕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快自掛斷了，才接起電話。接起電話的那秒，他把煙也飛快摁滅了，好像煙能聽見什麼似的。

他要不接，程風致會一直打，打到他接為止。

“人撈回來了？”

對面的聲線冷而疲憊，跟平時科打諢的時候相去甚遠。

裴云闕：“你是不是年紀大了，喜歡說廢話？”

他嗓音里帶著點雨散云收后的微啞，程風致都聽出不對，頓了一秒：“……你那還有人？”

那個語氣里的沉，百分之八十都是你還有時間過夜生活的怨念。

裴云闕懶得搭理他，截住了這個話題：“我問你，盛家怎麼會參與進來？跟你那后面的——有什麼關系？他們的風氣就是這樣？用完的棋子當醫療廢扔了？”

程風致很輕地嗤笑了聲，聲線是抓不住的虛無縹緲，又帶著長輩的威。

“怎麼？害怕了？正義發作？我這不是讓你把人帶回來了。”

這回到裴云闕沉默了。

幾秒后才道：“如果是我，我不會讓盛家參與。要讓一個人不知不覺永遠消失，有無數條路。盛家專產的蠢貨，特長是——”

裴云闕講話慢條斯理，低而冷地輕笑：“選出其中最爛的一條。”

廖宋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大亮，旁沒人。但上清爽，掀開被子往下看看，睡也穿好了，是套新的真睡。

已經早上十點多，他早都走了。

廖宋走進主臥衛生間，本來想翻柜子找一次牙刷巾，結果在鏡子邊沿先看見一張便簽條。

撕下來看。

——牙刷是藍那支，新開的。牙膏在右手邊第一個屜，看下喜歡哪個口味。

藍的電牙刷……低頭就能看到，跟另一只深灰地靠在一起。

廖宋撐著大理石臺沉默了會兒，拿起牙刷看了看。

不是第一次跟裴云闕一起過夜，但合同到期以后，是第一次。

坦白說，廖宋不喜歡跟任何人靠太近的覺。不是，是邊界被微妙地了。

生活用品最好都是一次的，省得帶來帶走，永遠都在流狀態，也就不怕失去。

廖宋洗漱完，懷著滿腹心事走出主臥，沿著走廊到客廳，才發現沙發上還有人，電腦放在膝頭，聽見靜又很快合上：“醒了？”

廖宋：“你沒走啊？”

有點吃驚，很快意識到不妥，又禮貌地找補了句：“我是說，你不是最近忙的，白天都沒時間——”

裴云闕從沙發里站起來，腰不著痕跡地僵了一瞬，他撐了把沙發邊緣，神態如常：“還行，中午去也行。”

廖宋眉頭皺了皺，稍往后退了兩步，目從上游弋到下：“你最近……你走兩步我看看，腰還行嗎？”

裴溪照之前提過，就算走了，自然也不會斷了他的康復訓練。但現在他忙這鬼樣，懷疑他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別說訓練了。

裴云闕走到前，垂眸凝視著廖宋，忽然笑笑，抬手輕了下順黑發：“好不好你不清楚嗎？吃飯了。”

廖宋瞥了眼餐桌上的小籠包，粥和小菜，都是兩人份的，角也無奈彎了彎：“人家幾點來做的飯？你到現在還沒吃？”

裴云闕一個人的時候，早飯不在他詞典上。

他沒說什麼，只是把筷子遞給，神如常：“吃得早。陪你吃點，中飯就不吃了……我要出個差，大概一周。”

廖宋若有所思地握著筷子，爾后面上揚了個大大的笑容：“哦。好。”

現在算明白了，做人要活得舒心，就不能想太遠的事，過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賺一天。

但廖宋心里有什麼忽然被碎似得，紛紛揚揚灑了，飄飄悠悠落到了最底。

他們彼此應該都清楚，坐下來一起吃頓飯，看著太漸漸掛到中天，是種福氣。

福氣的意思是，抓住幾回是幾回，不能期它變常態。

跟長途車站臺一樣，風景再好，也只能停留片刻。

廖宋怎麼想怎麼覺得，他最近搞得像到了終點站一樣。很多事不需要跟代，一頓早飯也不需要非等吃——

他好像，想要開始拼湊一些人間煙火了，為他們。

這事屬于認知錯誤。

廖宋開始犯愁，直接導致連著三次工作面試都差點瓢，好在實沒減分，最后了兩個。一家是新立的私人康復中心，另一家是需要上門的老人，兒財力雄厚，但都在異地，這個機會算是裴溪照推薦的。

準備問問許辛茹的意見，晚飯點找了家常去的云南菜館，正準備人過來，一通來電打斷了。

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廖宋有點詫異，但還是接起來了。

對面的人聲線英氣十足，很有特點，完全不像前未婚夫剛進局子的狀態。

“小廖，你人在哪？S市？給我個定位。”

廖宋很客氣：“藍姐？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尤藍輕笑一聲：“是要幫忙，發定位。”

對方說完就掛了，本沒給拒絕的機會。廖宋無聲嘆了口氣，把定位發了過去。這里也是市中心附近的商區，如果尤藍最近在本市，會住的酒店八在附近。

所以對于尤藍半小時到這事，廖宋并不吃驚。

邀尤藍坐下，一桌子菜早已經點好。尤藍把包扔椅子上，擺擺手：“我不跟你客氣了，晚飯我一般不吃。我來就是問你個事。”

尤藍手肘撐著桌子，看進廖宋眼里，眼神有些利：“第一，你跟裴云……你們倆現在是不是在一起？”

有幾秒，空氣陷短暫的寂靜。

但很快，廖宋抬眸看，泰然自若：“是。”

尤藍：“OK。第二……我無意侵犯你私，但是你有沒有收留過誰？在N市。”

廖宋沒說話，但尤藍眼尖，看得出狀態變得很快，雖然一個字沒講，已經變得防備極強，渾是刺，目也冷了下來。

尤藍放緩語調，分貝也低：“我有朋友做，最近有人在跟你，有一段時間了。你收留那人，是在東興國際那個小區？做報道的這個，準備往囚待這上面引，管你是不是，等話題了你再解釋，本沒用。你準備怎麼辦？”

廖宋：“……哈？”

表跟聽了天方夜譚一樣，甚至笑了。

這事程風致也知道，他手下人當初就是拿這個所謂的，做籌碼。

但即便如此，理由也是這人的吸毒史，又是個瘋的，到時候捅出來，輿論對裴云闕會極不利。

至于什麼囚，這得是大腦跟腸道換了位置才能想出來的天才議題。

但很快，廖宋的笑淡了下來，聲音輕不可聞：“他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