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緩緩說道,仿佛已經看清了他的未來、他的結局。
“但事敗落,自盡謝罪。”
“潘家會如何做,你心里清楚。”
汪勝狠狠打了個寒,扯起嗓子喊:“我說的話都是真的,這個墜子是真的,的是假的!”
崔老夫人在汪勝不死心的囂聲中,平淡吩咐道:“先關起來,若潘家來要人再說。”
先前并不知道他的份,崔家投鼠忌,現在知道是潘家,那事便如蕭臨所說,大有可作的余地。
蕭臨又從地上拎起被汪勝落下的墜子,金的櫻桃墜子在他眼前晃,擺出金的殘影,慢慢殘影消失,留下那個清晰的廓。
他仔細一看,不由一震。
多寶堂的金銀匠看見汪勝被拖走,趕跪下,痛哭流涕地求饒。
又說自己是不得已才被著來此,絕沒有冒犯貴家郎的意思,又是保證此間聽到的一切都會爛在肚子里,不跟任何人說起。
崔老夫人道:“你為虎作倀多年,做這假金飾欺瞞坑害了多人,豈還能全須全尾地離開?至于我崔家的郎又怎會外人幾句話就能是假的?”
崔大郎站出來道:“祖母說的是,應該給廷尉司置!”
金銀匠嚇癱在地,再怎麼求饒也不能阻止被人拖了出
去的命運。
一場讓崔家如臨大敵的鬧劇似是結束了,幾乎所有人都松了口大氣,但又難說心里還有沒有留下芥。
崔老夫人看向蕭臨:“還要多虧神玉出現解圍,不然我們都要被那人給誆住了。”
崔家主也點頭:“是啊,不然我們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豈有此理!”
崔大郎順便安母親:“我就說那人肯定是說的,阿娘你別想了。”
“只是檢驗一下,豈不是更讓人安心……現在還把那匠人給弄走了……”
崔大郎馬上把自己的夫人斥了句:“你小聲點,就別跟著添,讓阿櫻聽了得多難!”
他們說話的聲音其實都并不低,崔蘭因離得不遠,聽得一清二楚。
崔芙寧趕上前握住的手,安:“今天也晚了,阿櫻不若就在府里休息吧,也省的奔波……”
崔蘭因了一眼,點點頭,“我還有些事要說。”
說罷徑直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
“祖母,阿櫻要告罪。”
“你有何罪?”老夫人彎腰要把扶起,崔蘭因卻不肯起來。
“阿櫻的確弄丟了祖母給的金墜子。”
這一句話,立刻把所有人都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崔大郎都忘記了自己剛剛說的話,不由拔高聲音道:“什麼?你丟了?”
崔蘭因抿了抿,平靜承認道:“我手上這枚墜子是我后來照著記憶中的樣子讓人反復修改打制的,是純金,它是真的,卻又是假的……”
這話說起來既繞口又可笑。
真金墜子是假的,假金墜子確是真的。
從前沒有提,一是怕惹家人猜疑,二是也不知道那丟失的墜子會以這樣離奇的方式出現在面前。
崔母拉著崔家主走上去:“那你……”
崔蘭因道:“今日無論檢不檢驗這枚墜子,都會有人在外面質疑我的份,我可以不用理會,但是父親、母親和兄長要面對同僚親友,只要有一丁點猶豫,那我的份便也會變得撲朔迷離,不但對崔家不利,還會影響蕭家……”
崔家主終于忍不住道:“……說嚴重了,我們當然是親父,你是你祖母的孫,是你兄長的妹妹,是你阿娘的兒啊……”
崔蘭因不語。
崔老夫人慈地問:“那阿櫻想要說什麼?”
“就如那人所言,若連我手上的墜子都是假的,我無法自證自己的份,唯有我經歷過的一切……由人評判。”
蕭臨走到邊,默不作聲把從地上拉起來。
崔老夫人連忙讓坐在矮幾上,又把奴仆們揮出院子,只留下了崔家主夫婦、大郎夫婦和崔芙寧。
崔蘭因的手一直被蕭臨拉著,他沒有松開的意圖,崔蘭因也只能由著他。
他的手掌干燥溫暖,也可讓了許多彷徨不安。
無論接下說的是什麼,也再不怕會讓人聽了不舒服。
開始從自己在人群里走丟說起,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只能記得幾個片段,不斷經過眼前的人,晃的擺角……
找不到父母,甚至年紀太小并不知道為什麼被帶到這里。
崔母捂著口。
都是說難得出一次遠門,要去看看當地的集會,集會人多也熱鬧,很多孩子在哭,他們一直找一直找,發瘋地找,卻始終找不到走丟的小兒。
崔蘭因垂著眼,繼續說。
后來有人看一個人孤零零,拿了吃食想把引走,沒有上當,可過了會,他們又說可以帶去找耶娘,就跟著走了。
離開是個錯誤的選擇。
因為那是兩個拐子,已經拐了很多孩子。
上的值錢首飾都被收刮走了,唯有這小金櫻桃墜子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何暗淡像個鐵疙瘩,又死死拽著不肯放,那些人便放過了它。
崔大郎心想:或許就是因為這墜子并不是純金的,無意到了什麼導致變,若是純金的反而不會改變呢。
與那些被拐的孩子一起待了半個月,天上開始連續下起著暴雨,河水不斷上漲,沖垮了橋,一些道也變得泥濘難行,拐子沒辦法把這些孩子都運走,他們干脆就把卷來的財帶走,趁機這些麻煩的孩子丟棄在山上,自生自滅。
這時崔蘭因的手突然被蕭臨握了下,得發疼。
不得不停下,抬起頭他。
蕭臨對出了一個極為復雜的笑。
是笑麼?
覺,更像是哭。
第56章
蕭臨不知該擺出什麼表。
一步行差踏錯,導致一個小郎十年的顛沛流離。
而他曾經的那一念,又不知會致使多萬人的流離失所?
他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世無其二,神玉獨絕”的贊譽,又怎麼配那些香火鼎盛的瀟祠。
崔蘭因以為蕭臨只是心疼的遭遇,就輕輕晃了下他的手,表示自己無礙。
事實上很多事經歷過,回頭看,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因為活下來了,長大了,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在這條路上殞命。
是不幸,但又是萬幸。
丟掉了安寧的生活,撿到了一個“樂觀”的格,至有失有得,并沒有被虧欠太多。
崔蘭因又說起在山上與被拐的孩子們一起遇上一個年。
聽說了他們的遭遇,而出,打算去找人把他們帶走。
蕭臨的手微了下,隨后又把抓。
崔蘭因覺奇怪但也沒有再分神去看他,只是又輕搖了下他的手。
繼續講述自己的經歷。
孩子們相信了他,就在原地等了三日。
惡劣的天氣、極端的寒冷以及缺食,很快就有人失去了等待的信心。
不知是誰說了句“他不會回來了”。
一個接著一個孩子走了,他們要去尋找活路。
又多等了兩天,最后也忍不了,不得不離開原地,去找尋有人的地方。
城鎮?村落?甚至只要是一條路,有犢車馬匹經過也好。
人小短,視野也低,恰巧就掃到石頭堆里蜷著一只小灰兔。
發凌,眼睛半閉,和一樣奄奄一息。
吃過兔子,知道那可的外表下是食。
深一腳淺一腳跑過去,如獲珍寶般捧起灰瘦的小兔子,左看右看,小兔子也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看著,肚子咕嚕嚕,實在太了,閉上眼狠狠心,張口嘗試咬住小兔子的耳朵。
絨在口腔里有強烈的異,加上兔子發出尖銳的聲,嚇得馬上把兔耳朵吐出來。
第一次聽見兔子會。
小兔子是不是也和一樣走丟了,找不到家了,害怕了?
因為同病相憐,沒能吃掉小兔子,只抱著它繼續往前趕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了一伙人,他們看渾臟兮兮的,又看不出男,只當是乞兒,把不由分說地推開,只是搶走了懷里的兔子。
小兔子尖銳地慘,被活生生了皮,淋淋被樹桿子從尾穿到脖頸,小小一只,架在火上烤……
嚇哭了。
幸虧旁邊路過的一個婆婆把牽走了。
婆婆帶著個小郎君,年歲比大許多,兩人也是一路逃難出來。
婆婆給餅吃,照顧冷暖,帶著走了很遠的路,把金墜子給保管。
這墜子原本褪了讓擔憂了許久,自被拐子抓起來后,一直用手攥著,不知不覺又恢復如初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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