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敏不滿他們對自己的劣行輕輕揭過，正要發怒。

謝玧趕到，為守軍們求，“他們只是職責所在，公主不必太過苛責。”

皇帝借著北胡細作一事，大肆發難，上下人心惶惶，都不敢再出紕。

“苛責？”齊敏回道：“我阿耶從不為難百姓，潘侍中也說要民為重，倒是你們個個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世家出又如何了？”

眾守軍越聽越不對勁，他們雖然也是世家之人，但也不是什麼大世族，要不然也不會當起守軍。

齊敏說罷，回拿弓指著謝玧的鼻尖，“看不起人了！”

謝玧及時往后一躲。

總算明白這是公主借題發作，要罵他一回，只能苦笑了。

崔蘭因剛從馬上下來，就聽見齊敏在發脾氣，不由好笑，但轉眼齊敏便又對開腔。

“崔二娘你也太虛了吧，這種天氣還用系這麼厚的披風？回去讓太醫給你瞧瞧。”

崔蘭因：“……”

雖然檢查過外邊看不出痕跡，但崔蘭因覺得這披風還是不解為好，沒想到讓公主誤以為弱。

再要解釋太麻煩，只能吃下這個啞虧。

畢竟也算是公主一番好意？

“既是一場誤會，你們就退下吧。”長公子發話，守軍無有不從，忙不迭帶著人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漁民見危機已解，對幾人恩戴德，還想把打來的魚當做謝禮。

長公子、謝五郎當然不會貪漁民幾尾魚吃，倒是崔蘭因和齊敏已經長脖子去看老人拖起來的魚簍子。

一個是好奇，一個是真了。

漁民能保住全家命，又怎會舍不得幾條魚，當即喚婆娘出來洗手作羹湯。

兩條條淮王魚佐野菜做湯，六條鮮的銀刀魚剖肚凈腸撒鹽腌制用火烤，一條大白魚正好可以做魚膾。

謝五郎找侍從要來干凈的小刀親自凈手片魚。

侍從也把馬鞍上的毯子拿下來墊在石頭上，供主人們暫坐。

有條不紊地擺出干凈的碗盆、拿出酒糕點，甚至還點上了熏香以驅蚊蟲、掩蓋水腥。

不多會就在河邊收拾出一塊整潔舒適的用餐之地。

讓漁民夫婦看得一驚一乍，心里都想到權貴世族生活豪奢，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那漁民的妻子在爐邊燒熬著魚湯。

常在水里勞作的婦人穿戴頭巾擋風遮也很正常，只是裹得尤其嚴實，但細心觀察，還是能看見在外面那張皮的臉，帶有很明顯有別于晉人的特征。

齊敏還沒見過胡，不自盯著看。

那胡愈發懼怕地埋下頭。

崔蘭因突然出聲問那漁民：“老伯是怎麼與這位北胡娘子結識的？”

齊敏震驚地看著崔蘭因，臉上寫著‘這是能問的嗎？’，雖然也滿心好奇，但是總覺這是別人的私事，就怕對方不愿相告。

不愧是崔二娘子，完全不管不顧。

漁民有心想要解釋，嘆了口氣道：“郎有所不知，阿蘭是我父親撿的，的父母都是死于北胡，彼時還年，一傷掉進河里，被水一路沖到下流才僥幸活下來，阿蘭與我們生活多年，從未與任何北胡人有過集，只是一個弱子啊……”

胡傷地點點頭，附和丈夫。

蕭臨留意胡手指上的痕跡，都是經年累月的長形厚繭，這是時常拖拽漁網留下的痕跡。

崔蘭因見蕭臨在看那胡，便也好奇地去，仔細一觀察，忽而覺得的面孔特征很悉，所以不出了神。

蕭臨輕輕了的手，“怎麼了？是冷嗎？”

崔蘭因搖搖頭，“就是看見這胡，想起另一個人。”

蕭臨立刻反應過來想的是何人。

齊蠻皮也是深，五俊朗立……

“什麼北胡？”齊敏頗興趣，坐直，朝那漁民問了起來，道：“我怎麼沒有聽過。”

蕭臨他移目向邊人。

崔蘭因也興致看向漁民，一副專心致志要聽“故事”。

側著臉，眉骨、秀鼻、珠共同組一條松弛而致的線，勾勒著郎秀的側，濃的睫隨著均勻的呼吸扇，好像兩只蝴蝶。

蕭臨不忍挪開視線，好似看不夠一樣一直看著。

旁邊還在片魚的謝五郎清了清嚨，他睨去一眼，卻沒有理會。

謝五郎：“……”

漁民扶著自己的父親坐下，老人眼睛看不太見，但是耳朵還靈敏，著邊小孫兒的頭，緩緩道：“當年北胡王一統北境后就迫不及待發大軍，想要吞并晉地，幸得當時的皇帝與謝家堅持要迎戰。”

謝五郎聽見自家的事，不由也豎起耳朵。

老人記很好，口齒清晰：“那真是一場惡戰啊，好在我們團結一心，最后以勝多，奇招致勝。絳水一戰后，北胡王赫拔都敗而死，北胡四分五裂……二十年后，有一批北胡人擁戴了一位年輕人稱王，他自稱是北胡王的后人，他的母親是赫拔都的王后卓緹蘭娜，他們不肯承認當年的失敗，想要重新來過，于是北胡出現了主戰派與主和派。”

齊敏聽得格外認真，這時眉頭一皺，似是擔憂起來。

崔蘭因馬上道：“既然都是幾十年前的老事，恐怕他們這個主戰派并沒有討到好。”

老人點點頭，道：“郎說的不錯。”

“后來這位后人因為始終不能像其父統一北地、就大業，最后郁郁而亡，后只留下一子一，可嘆的是他的兒子沒能繼承父

志，兒卻雄心壯志，最后兄妹爭奪權勢，導致北胡部混不斷。”

魚湯在爐子上咕咚。

胡走到老人邊坐下，將孩子抱在自己懷里。

齊敏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問：“老人家，這些事您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就是為公主的齊敏都沒有他消息靈通！

老人沉默了，齊敏愈發懷疑地盯著他。

倒是那胡這時開了口：“實不相瞞諸位，我的阿娘就是那位公主的侍，公主與其胞兄意見不和，互相殘殺，我阿娘與阿耶就死在了他們的斗中，公主……”

胡眺遠的山林，著這片晉土，“公主逃去了大晉，不知所蹤……興許早已不在人世了。”

王敗寇，再正常不過。

崔蘭因與齊敏聽完都是一陣唏噓。

好在北胡的事離們很遠，也與們并不相干。

老人嘆道：“那公主還算是有一份在，即便是異族之人也值得欽佩。”

齊敏聽到這里又不高興，同歸同，但北胡公主可是打著要重振父輩愿的旗號，豈不是要來侵。犯大晉疆土，這老頭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贊揚，難道是有不臣之心？

“老翁！現在的太平日子來之不易，難道你還盼著兩國再起紛爭，戰火再次燃起不？”齊敏語氣嚴肅。

漁民和他妻子頓時驚慌，想要跪下向公主求饒。

老人卻用他那雙已經渾濁的眼睛“著”公主等人，“老叟八十有三，經歷過戰也見慣了生死，如今太平久了，我觀現在的世族權貴沉湎安寧，一味樂荒度、爭奢攀比，倘若再起紛爭，豈不是完咯？”

不但是公主，就連崔蘭因、蕭臨、謝玧都怔住了。

沒想到這麼一個守著艘破船大半生的耄耋老人會生出這樣一番憂國憂民的嘆。

“阿耶，這個時候你說那些煞風景的話做什麼？”漁民連連向貴人們致歉，說道：“我阿耶早年也參加過大戰，說那是他這一輩子的榮，所以總是顛來倒去說這些舊事，并無惡意……”

齊敏愣了半晌后回過神，不知說什麼好，就道：“既是有功之人，我就不與他計較了！”

也算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漁民千恩萬謝，老人也沒再吱聲，只捧著兒媳端到手上的一碗魚湯靜靜聽著河水流淌東去。

謝五郎已經默默把魚片好，又裝盤中，拌好佐料端給兩郎。

齊敏本來不，但看謝五郎都端到面前，還是賞了臉，用銀箸夾起一塊，魚片薄，可映天，夸道：“手藝不錯。”

崔蘭因也低頭嘗了一筷子，點頭贊同道：“這魚甚是鮮，片得也厚薄均勻，恰到好，夫君也嘗嘗？”

謝五郎吩咐人，“給長公子拿一雙筷子。”

話還沒落，蕭臨順手就接過崔蘭因遞來的筷，已經吃上了。

謝玧目瞪口呆，還以為自己看錯眼了。

他大為吃驚，“神玉，你居然！”

崔蘭因對于謝玧反應這麼大到莫名其妙，不過是一雙筷子了，就算沾到口水，蕭臨就吃不得了嗎？

蕭臨平靜地咽下魚，道：“味道不錯。”

謝玧吃驚之余，又生出好奇。

拿了條烤魚坐到蕭臨邊，促狹問道：“都說了婚的人會有所變化，原來就連長公子也不能免俗，能不能告訴我，究竟這里頭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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