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

翌日周日, 天還沒亮，外面就飄起了小雨，八點, 簡士站在院子裏往三樓和四樓都瞄了眼，四樓只能看見門簾，但是三樓的門是關著的。因為是周末，簡士也就放任這些年輕人可勁地睡。

可都到了九點半了, 樓上還是半點靜都沒有。

轉眼就十點了，鹿笙和南孝宇睡到這個點都正常，可家南教授就不正常了。

簡士站在樓檐下給南懷璟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

“媽。”

這聲音聽著不像還在睡覺，簡士問：“你起了呀, 那趕快下樓吃點飯。”

“我不在家。”

簡士一愣：“你不在家在哪？”今天也沒去買菜, 早上起床後到現在也沒聽見院門的聲音。

南懷璟說：“我在學校。”

簡士又是一愣：“你什麽時候去學校的，今天不是周末嗎？”

“有點事, ”他聲音沉悶：“中午我就不回去了, 掛了。”

“喂——”簡士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屏幕，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灰蒙蒙的天，小雨飄著，攜著霧, 裹著。

南懷璟坐在圖書館靠牆的位置, 面前的書已經好久都沒有翻頁。若不是簡士那通電話, 他可能還會繼續盯著書頁裏的文字失神。

這麽多年，他心的朋友就只有許洲遠一個。所以昨晚他給自己出了一道選擇題, 答案一個是鹿笙, 一個是許洲遠。

一道題, 想到天亮。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人也許還會到, 但心的朋友, 他這輩子怕是沒有耐心再去認識了。

所以，他覺得人之，也不失為一樁樂事。

他擡手了眉心。

一宿沒睡，困意這會兒才翻山倒海地朝他席卷，他合上書，放回書架後，去了辦公室的休息間。

南懷璟所在的辦公室是四人辦公室，裏面還有一個休息間，上下鋪的四張實木床，牆邊還立著四個櫃，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掉外套後，南懷璟躺在了他的下鋪。

從他昨晚給自己出了那道選擇題後，鹿笙的那張臉就再也沒從他腦海裏消失過。

平時溫婉可人的一張臉，在他腦海裏不知變換了多種表。

嘲笑的，罵他薄寡義的，還有委委屈屈甚至落淚的……

混混沌沌的腦子裏，了一鍋粥，眼睛不知閉了多久，眼睫才緩緩安靜下來。

蒙蒙細雨被風一吹，散了霧，沒什麽行人的知南街，被水霧攏得朦朧。

南懷璟從學校回來後，也沒回家，就這麽坐在車裏，一直守到天黑，守到鹿笙出來。

他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五，今天走的比平時都要早一些。南懷璟看著轉朝地鐵口去的背影，又是一陣失神。

翌日周一，是南懷璟的生日。鹿笙還是周六見的他，所以一大早，就去了樓下，結果等到七點二十，終于看見三樓臺的半截人影了，沒曾想，南懷璟一下樓就對院子裏的簡士說：“媽，我先走了。”

從他下樓到說話到越過側到他出了門，他都沒有看鹿笙一眼，更別說跟說話了。

鹿笙呆呆地看著緩緩合上的院門，眼裏思緒萬千。

前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怎麽突然一下就當是陌生人似的，一個字，一個眼神都沒有了呢？

是因為那盒巧克力嗎？

鹿笙的眉心越擰越深，簡士也看出了不尋常，喊了聲：“鹿笙。”

鹿笙側著子，還在盯著院門看。

“鹿笙？”

“嗯？”鹿笙恍然回神。

簡士朝院門的方向，擡了擡下：“你倆鬧別扭了？”

鹿笙緩緩搖頭，臉上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沒有啊..”

到了中午，簡士給南懷璟打了個電話，問他晚上生日怎麽過，是在家還是在飯店，如果是飯店的話就定位子，和上次一樣，簡士又試探著問了一遍：“要不你和鹿笙單獨出去過吧，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有話——”

南懷璟沒等說完就打斷了：“我晚上有事，回去要很晚。”

馬上都放假了，還有什麽事？

簡士想到他早上出門時對鹿笙的那張冷漠臉，不由得擡高了音調：“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今晚就是校長留你也不行，晚上六點之前，你必須回來！”

命令完，簡士就掛了電話。

南懷璟看著手機屏幕，腦中空白了幾秒後，他煩躁地將手機撂到了一邊。

昨天下了雨，今天的天著。

鹿笙抱著英寶站在涼風嗖嗖的臺，目失神地定在院子一角。

從早上想到了現在，還是沒想明白到底哪步走錯了。

周末兩天，除了周六上午他去樓上‘警告’不能辛辣之外，就只有晚上送他的那盒巧克力了。

之前也不是沒送過他巧克力，唯一的不同就是這次送的有點多。

難道是因為這個？

二十二塊和一兩塊的差別這麽大嗎？

冬天本就夜長晝短，加上天沉沉的，剛五點，院子就被夜籠罩了。

除了那段辯論賽進行的時間，南懷璟大部分都是下午四點多就回來了。鹿笙看著手機屏幕裏的名字，幾經猶豫後還是撥通了。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原本鹿笙還想著今晚趁著他生日和他出去吃飯的，舊獨可眼下，也不好按著原來的計劃問他了。

那頭傳來一句很沉的“喂”之後，鹿笙問：“你還在學校嗎？”

“不在。”

鹿笙以為他是在回來的路上了，心頭不由得輕緩下來：“那我去跟簡阿姨說——”

“我在外面，”南懷璟打斷：“幾個朋友約我吃飯，我今晚回去會很晚。”

鹿笙一時怔愣，剛想從沙發裏站起來的作僵住，哦了聲：“那、那你晚上不要喝酒..”可今天是他的生日，即便喝酒也是無可厚非的，便又墜了句：“喝酒了話記得找代駕..”

電話那頭傳來兩個字——

“掛了。”

聽不出緒，覺不到任何喜怒，可是那兩字卻彰顯出了他的冷漠疏離。

可他雖說了“掛了”，但卻沒有先掛，直到鹿笙跟他說了“再見”。

他坐在車裏，兩邊的車窗都開著，空氣對流，冷風刮在他臉上，他低頭看著手機相冊裏，他從簡士朋友圈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裏，抱著英寶坐在臺上，閉著眼在曬太。

昨晚他就看了這張照片看了半宿沒睡，幾次按了刪除鍵，可最後，還是按了取消。

一張照片而已，他想著，就當是做個紀念吧 。

南懷璟很來酒吧，到他都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都說人有心事的時候，會不勝酒力，南懷璟不常喝酒，但酒量還算不錯。

兩杯烈酒下肚，他眼角崩了一點點的紅，眼裏也泛出朦朧，可即便這樣，他眸也依舊冷冷清清，周著的那生人勿近的冷，讓周圍那些蠢蠢的眼神遲遲沒有下一步的作。

終于，當他從卡座裏起的時候，一個柳腰楚楚的人走了過去。

“嗨～”

在重金屬音樂的充斥下，人的聲音顯得格外。

南懷璟站起的作頓了一下，也就一下，目轉瞬即逝地從對方濃妝豔抹的臉上移開後，他一字未做回應地從卡座裏離開。

學校論壇裏有這麽一句話笑評過他：咱們南教授，若他不主，怕是沒人能掉他的服。

出了酒吧，南懷璟去了路邊，他是打車來的，車子停在了知南街。

來往車輛的白車燈從他眼底掠過，他失神地站了一會兒後，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上了車，報了地址，他大腦不控地對前面的司機說：“師傅，能開廣播嗎？”

司機把廣播打開，傳出的卻不是他想聽的聲音。

他又要求：“師傅，能調到music998嗎？”

司機有求必應，結果調到他說的那個頻臺，傳來的卻是一聲“晚安”。

視線落在中控臺只顯示數字的長形屏幕上，南懷璟定睛許久都沒有回神。

等到司機扭頭說“到了——”卻見後座的客人歪著腦袋睡著了。

“噯，年輕人，”司機提了嗓門試圖醒他，“你說的地方到了！”

南懷璟這才掀開了點眼皮，坐正的同時看了眼窗外。

他去口袋裏掏手機，掏了好一會兒才掏出來，酒似乎上了頭，他迷迷糊糊的好一會兒才功掃了碼。

司機見他似乎醉的不輕，便好心地問：“你住的離這遠嗎，不遠的話我給你送過去。”

他盯著手機屏幕，含糊不清地說：“我有人來接。”

司機見他不打電話，也沒有下車的意思，估著他剛剛說的那句八是醉話，他遲疑了會兒：“那來接你的人電話多，我幫你打？”

他突然擡頭，口報了一串號碼。

司機忙把手機架上的手機取下來：“你再重新說一遍。”

他便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又報了一遍。

接到司機打來的電話，鹿笙剛拿出鑰匙準備開院子的門。

“你好，哪位？”

“哦，我是出租車司機啊，你老公喝醉了，在我車上呢，你過來接一下啊？”

鹿笙一時沒反應過來：“我老公？”

“對啊！”司機扭頭看向後座：“年輕人，你什麽名字？”

南懷璟眼皮耷著：“鹿笙，小鹿的鹿，笙簫的笙。”

司機眨了眨眼，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氣的名字，他對著電話喊：“他說他鹿笙，小鹿的鹿，笙簫的笙。”

鹿笙扭頭就跑，跑出巷子，問：“你好，是在知南街的路口嗎？”

“對對，綠的出租車，尾號9914。”

掛了電話，司機不放心地又往後看了眼：“年輕人，想不想吐？”

他搖頭。

司機開門下了車，繞過車頭去了後座，門打開，他問：“要不要我扶你下來等？”

他還是搖頭，一雙無辜的眼裏，水霧氤氳的：“我有人來接。”

這臉長的，可幸虧是個男人，要是人，還真是不安全。

司機嘆氣：“我給你家人打過電話了，已經往這邊來了。”

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過半開的門往外看。

眼看著門樓那兒跑過來一個人，司機問：“是不是那個？”

他視線定在那抹跑過來的黑上，原本積在眉間的萎靡頓時煙消雲散，他立馬就從車裏下來了。

司機擡起的兩手落在空中，這步子走的穩啊……

來時一路都是跑的，鹿笙跑到他跟前的時候，小口小口地著氣，他朝司機點了下頭：“麻煩您了。”

真是一對養眼的璧人啊！

司機笑著擺手：“不麻煩不麻煩。”他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這對漂亮的小夫妻。

鹿笙收回視線，擡頭對上了那雙不遮不攔盯著看的眼神。

怔愣了一下，被他這樣盯著看，鹿笙面迷茫，可那雙眼睛裏好像有很多雙勾人的勾子，抓著的視線，讓移不開眼。

從看到的那一瞬，他的酒就好像醒了，可他定睛看著的眼神，卻好像比之前還要迷離。

鹿笙被他看紅了臉，手去扶他的胳膊：“可以走嗎？”

聲音很好聽，輕輕的，像風拂過。

是他想了一路的聲音。

他趴趴地嗯了聲。

涼風把他上的酒氣送進的鼻腔，鹿笙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對上南懷璟那雙水汽氤氳的眼睛。

低下頭，沒骨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低低的：“怎麽喝這麽多的酒？”

他也不說話，因為低著頭，他那抓人的視線便盯著的頭頂看。

就這麽一直看到了巷口。

見他停腳不走了，鹿笙擡頭。

南懷璟看著還在營業的咖啡店，眼底閃過讓人看不的複雜緒。

“怎麽了？”鹿笙問。

他一路都沒說話，視線從玻璃門那收回來，他垂下眼睫，眼神讓人看著心疼。

鹿笙當然看得出他的不對勁，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他，可這是在外面，懷裏抱著南懷璟的胳膊，就著那勁，把他往巷子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