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野果然是個骨頭，趕在賀肆說第三遍之前就乖乖把手機遞上去了，相簿里剛存的兩三張帶水印的照片。

賀肆看見照片的那一瞬間，心猛地下跌。

陳牧野沒認錯，是。

陳牧野也沒胡扯，的確穿著婚紗，地笑著，眉眼彎彎，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鏡頭，角還綻著淺淺的梨渦。

他手抖得快要握不住手機了，向左屏幕，不同角度的抓拍，阮清音手里抱著一小捧白的鈴蘭花，整個人得一塌糊涂。

賀肆第一次見穿婚紗，很，比想象中的還要一萬倍。

陳牧野都在發，他壯著膽子上前，“哥，手機能還我了嗎？”

賀肆將手機丟給他，什麼話也沒說，平靜得嚇人。

“其實也好，也沒哪條法律規定離婚后不能再結婚。”陳牧野自以為是地開口安人，一邊講一邊瞄賀肆的臉。

宋知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他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爺爺掛在家里的老黃歷，不該在值了一個大夜班后和他們出來喝酒鬼混。

這下好了，陳牧野那個腦殘再多說幾句話，說不定自己也不用回去了，當場就被四哥弄死了。

賀肆覺自己有些呼吸困難，他坐在卡座上，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掌心都是發麻的。

陳牧野瞧著賀肆的神沒多大變化，松了口氣，又覺得氣氛有些凝固尷尬，隨便找個話題和他搭話。

“四哥，你們的結婚照還有嗎？和這張比，哪個更好看一點？”

宋知一僵，覺自己的細胞一點點分裂，他很想逃離這讓人窒息的包房，可又覺得要是真能活著出去，得給陳牧野在軍區總院的神經科預約個專家門診。

興許是他小時候三歲那年發燒沒治好，又或者是七歲那年拿石頭砸大院里的德牧，被狗咬了沒打狂犬疫苗留下的后癥。

不然，就是湯姨懷陳牧野的時候，了一兩個產檢項目。

否則，學醫的宋知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陳牧野是一個正常人，他沒有一點眼嗎？沒有一點商嗎？

賀肆眉心一跳，他張了張，話哽在嚨里，過了好半天才開口，更像是自言自語，“沒拍婚紗照，沒有婚禮，沒有婚紗和對戒。”

陳牧野瞪大眼睛，識趣地閉上了。

賀肆閉了眼，思緒如，想起除夕那晚，他們兩個人徹底決裂，阮清音說的那些話字字誅心。

結婚了？

新郎是誰？

他不敢去想，卻又忍不住去想。

徐書將車子停在會所外接他。

賀肆滿酒氣，靠在椅背上，疲倦地按了按額角，聲音沙啞，“呢，回京了嗎？”

徐書心領神會，搖頭否認，“昇利銀行并未接到阮小姐回京的工作安排，另外林副行長休了年假，上周搭乘航班飛杭州了。”

賀肆抬手遮住眼，自嘲地勾了勾角，“原來是他，原來是他。”

徐書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老板，膽戰心驚地開口，“您要去杭州嗎？”

賀肆冷笑一聲，“我能去嗎？”

徐書并未覺察到他的緒，煞有其事地翻了翻日程安排表，“下半年盡可能刪減了行程安排，除去非必要出席場合和會議，還是堆滿了一些推不掉的行程。您下個月要飛黎，十月份要去西北驗收政府合作項目；十一月份落地珠海敲定子公司上市；十二月份蔡老師給您安排了相親，談收購赫木風投；一月份喬小姐新戲開機，我替您訂了兩份花籃，一份代表集團，一份代表您個人。您一月份要落地英國談判海外藥妝企業合作，明年下半年賀氏海外妝線正式試營。”

“綜合評估，您暫時沒辦法去杭州。”

“我不去，以后都不去了。”賀肆聲音沙啞，聲音格外低沉，鼻子悶悶地。

徐書一愣，隨即點點頭，他的職業素養就是執行老板的命令，旁的一概不問。

車子即將駛上高架環橋的時候，徐書從后視鏡看了一眼賀肆，險些沒控制住將方向盤打歪…

他抿著，竭力平復怦怦跳的心，不可置信地再次看了一眼。

八月的京北正值酷暑，賀肆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流淚，淚珠不連斷地順著臉頰往下流，嘀嗒嘀嗒砸下。

…

這一年悄無聲息地匆匆過了，賀肆繞了世界一圈，他一心撲在了工作上，毫不敢分神，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他瘦了一些，也比以前曬黑了一些。

落地京北機場，接機的司機陳師傅遞上一個購袋，里面裝著長款黑的羽絨服。

賀肆才從南半球飛回，上還穿著薄衫長，他穿上那件黑羽絨服，走出機場時還是被冷冽的北風吹得打了個寒噤。

蔡老師仍舊不死心，給他安排了幾場門當戶對的相親，賀肆也沒反抗，時間去一一見過了。

他覺得在浪費時間，但架不住蔡老師磨泡，賀肆看著蔡老師打理得致順的長發里夾雜著幾顆明顯的白發，嘆了口氣，“我見，但不您就別我了。”

最后一位相親對象是從國留學回來的，在康奈爾大學攻讀了五年的建筑學。

賀肆了許多，子也越發比以前更冷，穿著深灰的羊絨大，搭淺灰拼接藏藍立領襯衫，一個人坐在法餐廳的一樓靠窗的餐位。

小姑娘穿著灰的和百褶過膝長，與前幾位穿得優雅的相親對象不一樣，滿臉稚氣，皮好到看不見一個孔，笑起來邊也有個小小的梨渦。

賀肆的心了一拍，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抱歉，下雪堵車了，我下次會早些出門的。”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扯起生的笑，梨渦淺淺。

“沒事，我也剛到一會。”賀肆替要了杯熱飲，心地往面前推了推。

“謝謝。”小姑娘很局促，仍然板板正正地端坐在那。

兩人像是提前約好一樣，穿著同系的服，的商業英男搭配張局促的年輕生，招來了不人的側目。

賀肆皺著眉看，“你多大？”

“25歲。”小姑娘有些張，雙手搭在膝蓋上。

賀肆點點頭，自嘲的笑笑，“比我小九歲，蔡老師可真下得去手。”

孩盯著他愣了神，這個男人笑起來可真好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賀肆想著雪越下越大，不急這一會結束了。

外面的世界潔白一片，街道、綠化帶…全都覆上厚厚的一層雪。

…

林逸有意將傘偏向另一側，生怕大雪落在了阮清音上。

阮清音猛地頓住腳步，視線直直地落在不遠，他有些不解，蹙著眉順著目的方向看去。

白茫茫的世界，亮著暖燈的法餐廳像是話里的房子，窗邊的一對男談融洽，男人的笑容有些刺痛阮清音的心。

賀肆沒什麼變化，許久不見，整個人和了許多，了些鋒芒，眉眼溫順，角帶著點笑意，目和地盯著對面的孩，認真聽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