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最后看了一眼觀眾席的那個角落。

那兒坐著傅衍慈，穿著一深西裝，眼神溫，面容沉靜。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起，只是眼神里寫滿了某種復雜的緒。

沖他輕輕點了點頭。

不是示意。

不是寒暄。

只是那種—我已經放下了的禮貌。

晚上，回到家，孩子正在客廳地墊上爬，小手抓著玩，一邊喊著“媽”，一邊搖晃著腦袋。

走過去把他抱起來，孩子就纏在懷里不撒手。

坐在沙發上，著窗外的月亮，輕聲說：

“你看，媽媽回來了！”

“媽媽贏了！”

“以后，我們可以一起，慢慢地、好好地活了！”

夜沉下來，屋里燈和，孩子已經睡了，安然把他抱到臥室，輕輕蓋好小被子，作一貫溫又謹慎，像在安一件最珍貴的禮。

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眼里全是意。

有那麼一刻，忽然想起自己剛生下他那天。

病房里一片寂靜，孩子被放在嬰兒車上推到面前時，甚至沒力氣抱，只能抬著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卻了活下去的全部力。

那時是一個人，周圍沒有人祝賀，沒有人送花，也沒有那種熱淚盈眶的。

只有疲憊、酸痛、和醫生冷淡的幾句代。

可記得自己當時心里只冒出一個念頭—“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肋，也是我唯一的盔甲”。

這一年多以來，撐過無數個難眠夜，打過太多場仗，有人離開，有人背叛，有人笑不自量力，也有人說“利用份炒熱度”，可從沒回頭。

只管往前走。

這世界太吵，選擇了安靜。

這世界太黑，就做。

……

關上孩子房間的門，轉走進客廳，剛準備泡杯茶，門鈴響了。

怔了一下，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Mark，手里拎著一個袋子，還有一盒剛出爐的草.莓泡芙。

“路過，給你帶了你上次說想吃的！”

安然接過袋子，眉頭輕輕松開：“你總能記得這些！”

Mark笑著聳肩：“誰讓我只記得這些！”

“孩子睡了嗎？”

“剛睡！”

“那我不過去打擾！”他說著就要轉，像往常一樣，來得輕，走得更輕。

安然忽然住他：“你進來坐一會兒吧！”

Mark一愣，隨即點點頭：“好！”

他走進客廳，坐在對面，安然把茶杯遞給他，一邊拆著泡芙盒，一邊隨口問：“你工作忙完了？”

“剛剛結束電話會議！”

“你應該多休息！”

“你也是！”

笑了笑：“我現在已經會懶了！”

“偶爾！”他說：“但還是不夠！”

安然低頭咬了一口泡芙，香甜的油在口腔里化開，吃得慢，一口咬下去，眼睛都彎了些。

Mark看著笑了：“你吃甜食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像小朋友！”

“我本來就沒長大！”

“你早就長大了！”他說：“只是你一直裝得自己還得繼續扛，誰都不能你，誰也不能靠近你！”

“但你現在—開始愿意靠一靠了！”

垂眸，沒有說話。

良久，輕聲道：“我怕我一旦靠了，就沒力氣走了！”

“我怕再被拉開的時候，會比第一次還疼！”

Mark握著杯子的手輕輕收了下，嗓音沉下來。

“我不會拉開你！”

“如果哪天你真沒力氣走了，我就背你！”

安然抬眼看著他，眉眼微。

“你說得輕巧！”

“可我是真的摔過，是真的怕了！”

“我怕有一天你也累了，也覺得我太難！”

“那你會走嗎？”

Mark很認真地看著，緩緩地搖頭。

“你不信我可以！”

“那我就一天天陪你看！”

“直到你信為止！”

“你說你怕有人離開，那你就回頭看看，我是不是還在！”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是我走了，是我死了！”

這句話一出口，屋里陷了一陣沉默。

安然的眼睛忽然紅了。

知道Mark不是隨便說說。

他是真的，把看了自己的全部。

而，也終于在心里某個角落，松了最后一道防線。

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那你留一晚吧！”

“只是坐一會兒！”

Mark點點頭，沒有任何多余作。

“我坐一晚！”

“你睡一會兒！”

“你今天開庭那麼久，一定很累！”

安然靠在沙發上，閉著眼，聲音帶著一啞意：“我不想睡，我怕做夢！”

“我在！”他說：“你夢不著！”

沒有再反駁，只是慢慢地，靠在他的肩上，像個真的累了很久的人，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

清晨的時候，醒來。

外頭的天已經開始亮了，孩子的房間約傳來幾聲咿呀。

坐起來，發現Mark已經起來，正蹲在孩子床邊，哄著小家伙穿子。

“你起來啦？”他轉頭看：“我怕吵到你，就沒喊你！”

安然靠著門邊，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踏實。

輕聲說：“你真的不走了？”

Mark回頭，笑著點頭。

“我留下了！”

“哪怕你哪天不需要我了，我也愿意一直在！”

“因為我不想有一天你回頭，發現后還是空的！”

安然走過去，抱起孩子，小家伙一把摟住的脖子，在臉上親了一口。

看著他，又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或許真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不是忘記過去，而是終于愿意在余生里，留出一點空間—給自己，也給的人。

低聲說：“Mark！”

“嗯？”

“以后，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然后眼神一亮，點頭：“好！”

“多慢都行！”

“你愿意等多久，我就陪多久！”

那天之后，安然的生活真正變了。

不是突然的劇烈改變，也沒有誰來宣布什麼開始或什麼結束，而是一種從細節里慢慢滲的溫。

開始學會分。

不是向世界分，而是向Mark。

會在下班路上，順手給他帶他喝的咖啡；會在他加班熬夜時，把煮好的晚飯打包送到他辦公室；也會在孩子學會了一個新詞、一個新作時，第一時間拍視頻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