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陳參謀和嫂子沒有小孩嗎？”

回去的路上, 姜淶還是沒按耐住好奇。

路琛掙了睜眼，調整了姿勢和位置，默了會, 回答的問題。

“之前有過, 嫂子懷了，但孩子沒保住，從那之後，嫂子傷了，就再也懷不上了。”

姜淶點頭，繼續問他：“那這麽多年, 陳參謀後悔嗎？”

路琛長籲口氣, 搖了搖頭，“不後悔。”

他想起幾個小時前, 姜淶和林涵聊的投機時，他和陳放在臺理那些花花草草，心境上頭，也說了幾句知心話。

“你嫂子這輩子跟了我, 也確實是苦了，說來說去都是我欠的。”

陳放拿著鏟子松土，嘆了聲：“當時我要是陪在邊, 及時照顧, 那孩子也不能離我們而去，你嫂子的也不可能變現在這樣。”

“孩子剛沒那段時間，經常半夜起來哭, 還擔心我看見, 躲客廳哭，我也難過啊, 我後悔沒照顧好。”

他起，過玻璃往客廳看了眼，瞧見妻子興高采烈的模樣：“所以這些年，一直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孩子照顧，老是念叨你。”

“不過你也有心，你嫂子也沒白疼你。”

陳放拍了拍手上的土：“你看你嫂子，是真喜歡姜淶，很滿意，你也要好好對人家。”

路琛揚眉：“肯定的。”

兩人視線齊刷刷看向屋，陳放點了支煙，聽到路琛問：“那您後悔嗎？這麽多年？”

“你是指什麽？沒孩子？t”

陳放搖搖頭，自問自答：“不後悔，孩子這事看緣分，只要你嫂子平安快樂，那比什麽都重要。”

他拍了拍路琛的胳膊，語重心長：“我現在就希你嫂子什麽都好，平平安安的，最好能一直陪著我，到老了，頭發白了，我倆都退休了，我就帶滿世界旅游，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是真走到了生命盡頭啊，我倆就埋在一塊，下輩子還在一起，那會，我一定好好照顧。”

“路琛？”

耳邊傳來姜淶的低喚，“你想什麽呢？我了你好幾遍。”

路琛了眉，“沒什麽。”

意識清明之際，他轉頭，“淶淶，過兩天跟我回趟老家吧，我帶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姜淶一口應下來，欣喜至極：“好啊。”

“不過。”猶豫道：“你不在部隊訓練了？”

路琛清了清嗓子，遲疑了幾秒，如實托出：“我提了報告，上面領導審批通過，下個月調任涵應該就下來了。”

姜淶詫異回頭看他，一腳剎車直接停下：“你怎麽現在才跟我說？不是說好了不轉業嗎？”

路琛拉過的手，溫聲安：“不是轉業，只是換了個職務，這次逮捕林生為的任務功讓我們整個小隊得了個集一等功，我軍銜也升了，就順勢提了個申請，上頭也批了。”

“那本質還是一樣的？”姜淶質疑。

“嗯。”路琛回答：“相對現在來說自由些，至，陪你的時間變多。”

姜淶點點頭，緒還是不高。

路琛自然也看了出來，“我不會放棄我上的軍裝和責任，但我也不會放棄你，如果一定要做出妥協，也會是我，而不是你，明白嗎？”

——

調任涵批複之前，路琛卸任獵豹突擊隊隊長的消息在特勤大隊傳遍，大夥都有不舍。

他理完事正準備會幹部宿舍，半路上被餘默幾人攔住：“隊長，真要走啊？”

路琛邊上樓梯邊回答：“走哪？走了也還在特勤大隊，只不過職務變了而已，放心吧，獵豹這邊雖然有別的隊長接手，但還是我管，換了個方式。”

他停住腳步，回頭瞅幾人：“你們一天天的，瞎擔心什麽，不好好訓練，在隊裏聽風就是雨的？找練呢？”

張一帆撓撓頭：“不是，就是消息太突然了，你帶了我們這麽長時間，換別人真不習慣。”

路琛嘖一句，下了節樓梯，攬住他肩膀：“怎麽，這麽多年還沒被我折磨夠啊？還想繼續？”

“那也不是不行......”蔣澤小聲嘟囔了一句。

蔣澤擡頭，見剩下的人沒說話，自顧自開口：“我們小隊，老姜退伍了，隊長你要卸任，沒人了都。”

路琛反倒笑了，“誰說沒人的，我聽參謀長說，過不久就要開始新一獵豹隊員選拔，到時候你們都是那些新兵的考，不好好訓練，等著在新兵面前丟臉呢？”

幾人心裏還不是滋味，路琛沒耐心了：“行了行了，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什麽樣子，我調任也還是在淮安特勤大隊，并不是徹底離，說不定偶爾還要帶你們出個任務，慌什麽。”

餘默率先妥協下來，賊兮兮地開口：“那隊長，我們今明兩天休假，你這不請我們吃個飯？”

路琛氣笑了，“知道了，最近忙完，請你們。”

“那什麽，帶上嫂子一起。”

“你們現在跟淶淶關系很好啊？一口一個嫂子倒是親熱。”

張一帆咦一聲，“路隊，你這還吃醋啊？”

路琛斜他一眼，無語至極：“....行了，先回去吧，我到時候訂好位置你們。”

———

距離上次路琛許諾回老家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隊裏的事也算是接完畢，他終于出時間陪著姜淶過了個生日。

那會恰逢快要過國慶，他提申請，國慶前一天批假通過，于是當天就和姜淶商量好訂了第二天的票。

路琛老家不在淮安市，那地方距離淮安三百多公裏，不近也不遠，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路琛家鄉是個小村子，路偉剛去世那會，村子裏還在開發，那會經濟比較落後，十幾年來，政策的改變和大幅度補，讓原本貧窮落後的小村子變得越來越好。

“這條小路往下走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去的那條河，我記得河水特別清澈，那會我和村裏年齡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去抓螃蟹。”

路琛邊說邊比劃，“石頭擡起來，一逮一個準，我還記得當時跟我們有個同行的小妹妹，平時膽子很大，結果那次抓螃蟹被夾住手，號啕大哭，哭的可慘，自那以後就再也不和我們一塊來了。”

他回頭，牽著姜淶小心翼翼過水坑，繼續補充：“而且我還聽說，那姑娘哥哥，也就是我那哥們，因為這事被他爸媽狠狠罵了一通。”

姜淶握著他的手，一路聽他講小時候的事，時不時好奇的問自己興趣的問題，就這麽慢慢走到了村裏，村民們扛著鋤頭和他兩肩而過，偶爾回頭看看。

瞧見眼的，路琛大方擡手打招呼，這個伯伯嬸嬸，那個叔叔阿姨，人際關系聽得姜淶暈暈乎乎。

“你剛才把那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小男生小爺爺啊？”

人走後，姜淶才敢問他。

路琛笑了，“對，聽我爸說，這是輩分，往前數兩代，和我爺爺是一輩人。”

姜淶皺著眉，越發覺得匪夷所思：“這樣啊，我好像沒聽過這種輩分，好奇怪。”

“習俗不同，很正常。”

姜淶挑眉，跟著他又走了五六分鐘。

“到了，就是這。”路琛放下行李。

姜淶看了看面前的小院，和大院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樣。

兩層高的小平房，紅漆大門，門上著傳統的門神，二樓是個小天臺，樓頂搭了個小棚。

門口左手邊有個小柵欄，裏面種了各種各樣的花，還有葡萄架，葉子綠油油的。

路琛看出的好奇，主解釋：“我小時候最喜歡吃這葡萄，很甜，只可惜，現在過了那個節氣。”

姜淶點頭，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不像是十幾年沒人住的模樣，很幹淨啊，花草也開的很好。”

路琛指了指旁邊的鄰居：“這是我表叔家，我當時辦完我葬禮的時候，順便把鑰匙給他了，讓他偶爾來給我上上香，打掃打掃家裏。”

“行了，先進去吧。”

路琛掏出鑰匙開了門，大門老舊，推開還有吱呀聲。

唔，怪幹淨的。姜淶心想。

這和接到的生活不太一樣，從小到大，對大院的印象最深刻，對這種農村小院，還沒多親經歷。

“表叔應該剛打掃過吧，桌上都沒有灰塵。”

“嗯，來之前，我讓表叔專門回來了一趟，害怕到時候太髒了，你住不慣，那些床單被套，沙發套都是新換的，我重新買回來，讓表叔收拾好的。”

姜淶嘆于他的心細，在沙發上坐下，路琛從冰箱裏拿出來一瓶水擰開瓶蓋遞過去：“喝吧，這些都是新買的東西，我讓表叔買好放進去的。”

姜淶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忙前忙後的人，問了句：“等會去哪啊？”

路琛還在收拾行李箱裏的東西，“等會帶你去集市，你不是嚷嚷著想試試自家弄得小燒烤嘛，我們去買些東西，到時候去二樓，邊吃邊聊，帶你驗一把農家生活。”

姜淶來了興趣，本以為自己刷到視頻的隨口一說，還真被他記住了。

“好啊，我還沒去過呢，那得好好逛逛。”

收拾好已經是下午，路琛擔心，先帶去集市簡單吃了些墊肚子，隨後又買了燒烤需要的蘸料，食材，水果。

姜淶初來乍到，對什麽都好奇，買東西的時候覺得好玩還會學幾句當地的方言。

老板見這模樣，笑起來，賣東西都和善了許多。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路琛掛在上的表叔，剛從地裏回來，拉著路琛聊了兩句，隨後又將話題放在上。

姜淶聽不太懂那些語言，但是還是依稀能辨認出一些，例如“漂亮”“好看”等這些詞彙。

回t去之後，各種準備，等徹底閑下來時天都暗下來。

路琛在二樓搭好燒烤架，又把準備好的食材一一拿出來。

鄉村的晚風特別舒服，不同于白天的那燥熱，一吹整個人都很涼爽。

姜淶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喝著茶，舒服的簡直沒話說。

“我發現你們這晚上的景很哎，滿天都是星星，亮閃閃的，而且氣氛也很好，村裏人也很好。”

很多人知道路琛回來了，爭先恐後跑來看他，和他寒暄，紛紛把自己家裏種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一口一個小路的親切。

那是姜淶從來沒過的。

路琛將串好的翅和串放上去烤，“都是十裏八鄉的，總共沒多大點地，都眼。”

姜淶靠過去，“那你小時候應該是特別聽話懂事的類型吧？大家都好喜歡你哎。”

路琛害怕煙熏到，讓往旁邊挪個位置，而後才慢慢回答：“不是，我四五歲那會特別調皮，村裏的很多小孩都被我揍過，兒園那段時間，簡直是小霸王，小學之後就跟我爸我媽生活了。”

“啊？看不出來。”

路琛勾，開始上調料：“肯定看不出來，畢竟年長了，不能像小時候一樣。”

姜淶支著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著他認真細致的模樣。

印象中的路琛待人溫和有禮，好像從沒聽他提起過這段往事，但很清楚，從他回來那刻開始，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狀態也是從來沒有過的放松。

“路琛。”姜淶開口喚他。

“嗯？怎麽了？”

姜淶擡手勾了勾他的臉：“你說要是我們老了，會是什麽樣子啊？”

路琛偏頭啊了聲，眼底浮上清淺的笑意。

雖然不知道腦子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但他還是及其有耐心地回答道：“我們老了啊，一定是最帥的老頭和最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