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時笙的畫廊開張前幾天來了個陌生人。

當時正在擺裝飾擺件，隨意的看了一眼，“不好意思，還未營業，需要再等幾日。”

那人并未被勸退，而是開口，“阮時笙？”

阮時笙有些意外，停了手上的作，“您哪位？”

來人是個中年人，著考究，化著致的妝容，頭發挽起，一釵子固定。

對方并未報家門，而是說，“聽說了這邊，過來看看。”

最近確實會有一些慕名過來的，大多是些名氣不高的畫家，想要把畫品委托在這邊售賣。

阮時笙將對方歸為同一類，就說，“隨便坐。”

一樓有個休息區，單人小沙發，木質的小茶幾，上面有糖果零食。

那人卻沒坐，而是說，“我想看看你這里的畫。”

阮時笙說好，讓自行參觀。

對方在一樓轉了一圈，然后走到樓梯口，“樓上可以嗎？”

阮時笙說行，那人就慢慢悠悠上去了。

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下來，即便速度再慢，參觀一圈肯定是夠了的。

阮時笙上樓，在轉看見了。

人站在楊老爺子的畫作前，仰頭看的認真。

阮時笙走過去，有點意外，看的那張是非賣品，楊老爺子送的那一幅。

見過來，人問，“這幅畫不賣？”

“不賣。”阮時笙說，“朋友送的，只在這展覽。”

人呵呵，“畫廊居然還不賣畫？”

說，“一堆風景畫里掛了一副格格不的，倒顯得這一副與眾不同了。”

又說，“阮老板可以開個價，我看看值不值。”

“不賣。”阮時笙說，“多都不賣。”

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邊走。”

意思是趕人了。

人沒，又說，“價格其實好商量。”

阮時笙皺眉，有點不太高興，“你為什麼非要買這一副？”

“有意思。”人說，“或者你可以理解，眼緣。”

阮時笙看了下那幅畫，其實這畫并沒有達到楊老爺子繪畫的水準，他本也應該是沒打算出售的，所以只是隨手一畫。

跟他別的畫作比，這幅真的差多。

人轉過來看，是那種很仔細的打量，“愿意割嗎？”

“不愿意。”阮時笙說，“說不賣就不賣。”

人輕笑，“你這姑娘，年紀輕輕，脾氣倒是拗。”

沒再糾纏，只像模像樣的嘆口氣，說了句可惜，就轉朝著樓梯口走了。

到了樓下，沒做過多停留，抬腳朝著外面去。

阮時笙跟著走到門口，突然問，“你不會畫畫吧？”

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嗯？”

阮時笙說，“你不是畫家，所以也就不是來談合作的，那你是誰，過來是為了什麼？”

人勾著角，“不是說過了，聽說了這邊，過來看看。”

“看什麼？”阮時笙問，“看畫？”

可畫廊還未開業，真的想看參觀畫作，等著開業來不是更好，偏生在這不前不后的一天，還又莫名的相中了一幅非賣品。

阮時笙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人說，“不認識，我們第一次見。”

緩了口氣，“我很多年不在安城了，這個月剛回來。”

隨后從手包里拿了張名片遞給阮時笙，“如果有緣，下次見。”

阮時笙接過來，看了下上面的名字：司清。

不認得，這名字聽都沒聽過。

進了店里，隨手將名片扔到了一旁。

……

設計師那邊進度很快，不過兩天就出了設計稿，給阮時笙發了過來，詢問的意見。

阮時笙哪懂這個，覺得對方更專業，能發過來，肯定是那邊覺得可以，當下說滿意。

又過兩天，禮服的3D形態模擬版出來，發過來讓阮時笙確認。

之前看稿子還沒這麼清楚，3D形態出來，別說，是好看。

不懂，但一眼也能看出來，跟自己之前買的那些品完全不同，本不是一個等級。

3D形態能看清各細節，沒什麼大問題，也就確認了。

接下來是等品，這期間畫廊準備完畢，擇個日子就可以開業了。

阮時笙本不太信這些，但為了圖個吉利，還是想去寺院打個卦。

安城郊區半山腰有座德惠寺，當天孟縉北陪著阮時笙去的。

通往寺院的山間小道又窄又陡，阮時笙說，“上次來都是好多年前了，這石階還沒被磨的這樣亮。”

孟縉北問，“你以前來干什麼？”

“陪我二哥來的。”阮大夫人在此皈依，常年在寺院修行。

那時候阮城年紀還輕，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總是缺席，難免想念，便會會跑過來。

只是大夫人似是真的很想斬斷紅塵牽絆，連對自己的兒子都冷淡至極。

阮城一開始經常來，但和大夫人見面的次數卻并不多。

大多數時間在念經，偶爾又有自己的功課，十次能見到兩三次。

即便母子，也不可能永遠都一頭熱，時間久了，阮城也就慢慢放下了。

這幾年，除了每年袁黎的忌日，阮城再沒有因為單獨來過。

倆人趕著敲晨鐘的時候到的，香客還沒那麼多，由小師父引路去到后院，停在一間課堂門口。

還在等著小師父通傳，阮時笙就看到大夫人從不遠走過來。

條件反的揮手，“大伯母。”

說完有點尷尬，又把手放下，不知要再怎麼稱呼才好。

大夫人也看到了，有點意外，停在原地。

正好小師父出來通傳，說可以進去了。

阮時笙難得見到大夫人一次，就跟孟縉北說，“你進去吧，我和大伯母聊兩句。”

孟縉北說好，走前跟大夫人點頭打了招呼。

他跟著小師父進去，阮時笙快速朝著大夫人過去，不倫不類的雙手合十作了個揖，不知是師父好，還是繼續稱呼伯母好。

大夫人問，“阿城沒一起來？”

“沒有。”阮時笙說，“畫廊要開業，過來算個日子，就只有我們倆個人。”

大夫人點點頭，“這樣。”

客套的笑了一下，“要開店了，祝你生意紅火。”

阮時笙趕說，“哎呀，借您吉言。”

之前和阮城過來，跟大夫人聊上沒兩句，對方就著急走。

這次倒沒有，大夫人還引著去不遠的長椅上坐下。

主問，“家里最近都還好嗎？”

這怎麼說呢，好不好的阮時笙也不清楚，“就那樣，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大夫人點了下頭，“你大伯每天還那麼忙？”

阮時笙說是，其實不知道，猜測應該是。

大夫人就輕笑一聲，“一天天也不知他是真忙，還是拿忙當借口。”

阮時笙聽不太懂，以前跟大夫人談并不多，現在一聽，似乎對阮云章怨念頗多。

再想一想，也正常，但凡夫妻和睦，甚篤，都不至于年紀輕輕就皈依佛門，半生在佛家清修度過。

這個話題沒聊太久，大夫人看向課堂方向，“孟縉北今天不上班？”

“上班。”阮時笙說，“但他是老板嘛，可以曠工。”

大夫人看一眼，“他這是把你的事當正事來辦。”

又說，“兩家聯姻的時候，你二哥跟我說了，他不是個好相的人，工作大于生活，還怕你委屈，現在這麼看，倒是他多慮了。”

阮時笙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他確實對我還行。”

大夫人嗯一聲，“對你好就行，人這一輩子，大多都是我夠好，凡事就都能好起來，唯獨婚姻不行。”

說，“所以能遇到一個本也很好的人，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