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墨雨揣著那張被退回的名帖，心驚膽戰地回到文遠侯府。

“送到了嗎？”

房中昏暗，沈律初仰倒在椅子上，整個人籠罩在不明不暗的混沌里，無打采的神中又暗著慍怒。

沈律初從沒度過這麼難堪的一日。

今天他和周景深足足等了近一日，到后來周景深都覺得尷尬，訕訕地找了個由頭走了。

沈律初只覺自己的臉皮像是被人撕下來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從東城門到了西城門。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姜時愿！

沈律初本該憤怒的，他該怒火中燒，然后和姜時愿一刀兩斷，讓再不能挨著自己的邊，再不給施舍一句話，一個眼神！

讓一個人在這京城踽踽獨行，永遠孤立無援！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里莫名的出現了一陣恐慌。

鬼使神差的，他拿出了自己的名帖，讓人送去了將軍府。

他是男人，他大度一點，不跟一個人計較，退讓一步也沒什麼。

姜時愿這回總該高興了吧，他從沒向一個人這麼低聲下氣過。

墨雨站在門邊上，手心里早已冒出了一手的汗。

邀約被拒，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偏偏拒絕這張名帖的不是別人，是姜時愿！

過去三年，姜時愿在世子這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今日竟然倒反天罡，變世子爺求見被拒了！

在將軍府門口，姜家大小姐讓婢拒了世子名帖時，他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姜大小姐變了，變得完全像另外一個人。

可是，這事要怎麼向世子稟告？

撒謊？

墨雨搖了搖頭，撒謊就算今晚瞞得住，明天也瞞不住。

那就只能如實稟告了。

況且，一切都是他的揣測，世子爺說不準也沒有那麼在乎姜家大小姐。

說不準世子爺知道姜時愿再也不會來糾纏自己時，反而會大松一口氣呢。

畢竟，以前，世子爺也不止一次說過，姜時愿煩人的。

“怎麼不回話？看到我的名帖是什麼表？有沒有激的百集？”

不等墨雨把思緒理清楚，沈律初再次開口追問道，言語中滿是期待。

墨雨本不敢抬頭看著沈律初，怯怯地從懷里掏出那張被退回的名帖，小聲道：

“世子爺，拒了。”

“嗯？”沈律初愣住，沒有反應。

墨雨以為他沒聽清，拔高了聲音，再次回道：“世子爺，姜大小姐拒絕了你的邀約。”

聲音還未落地，沈律初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能！”

“你這個狗奴才，活膩了是吧？我只讓你送張帖子，你也敢懶耍！”沈律初然大怒，朝著墨雨厲聲呼喝道。

墨雨從未見過沈律初發這麼大脾氣，連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道：“世子爺錯怪小的了，小的沒有懶，小的都不敢將名帖給將軍府的下人，在將軍府大門口等了半日，見著姜小姐面，才把帖子送上去的。”

“你是說，你親手把我的名帖到了姜時愿手中？那是誰拒了我的帖子？”沈律初不解道。

墨雨也豁出去了，回道：“是姜小姐親口拒了世子您的邀約了，姜小姐說不得空。”

墨雨雖然如實稟告，但也不敢百分百還原姜時愿的話，只能籠統說了句‘不得空’。

但這差別也不大，反正都是‘拒了’。

沈律初倏地定在了原地，表僵在臉上，里的也像是凝固了一樣。

房中驟然陷了死一樣的寂靜，好似暴風雨到來的前夕，墨雨的小心臟高高地懸了起來，就在這時，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

“怎麼了？是誰惹世子氣？”

沈律初的母親文和郡主從外走了進來。

文和郡主雍容華貴，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看似溫和端莊，墨雨卻只覺得房中靜止的空氣突然變得抑起來，尤其是當郡主踏進房門后，那冷冷掃過他頭頂的那一眼。

“沒什麼。”沈律初懨懨回道。

文和郡主看著自己兒子擰起的眉頭，笑了笑：“沒什麼嗎？方才母親在院子外就聽到你的聲音了，還以為是誰不長眼，惹了我們世子。”

沈律初再次道：“沒有的事。母親夜深到來，是有事嗎？兒子要溫書了。”

文和郡主也不再追問，道：“你是不是很久沒去向你皇舅舅請安了？明日你隨我宮一趟。”

文和郡主是當今圣上的堂妹，沈律初的皇舅舅，便是當今圣上。

沈律初不想去，他不喜歡進宮。

皇舅舅待他很慈，但每次宮，母親必要讓他當眾出彩。小時候是詩作對，長大了變了騎策論，雖然每次都是人人夸贊滿堂喝彩，但沈律初總覺得自己像街上表演猴戲的猴子，很不自在。

“兒子明日有事，可以改日再進宮嗎？”沈律初商議道。

文和郡主不置可否，轉頭拿起火折子，去點一旁熄著的燈。

“天這麼黑，連個燈都不點，是要熬壞世子的眼睛嗎？”

房間驟亮，文和郡主手熄滅了火折子，漫不經心道：“墨雨做事不盡心，拉下去打十大板。”

墨雨驚恐地抬起頭，求救地看向沈律初。

墨雨是伺候沈律初多年的小廝,也是為數不多留下來的老人。

“不關墨雨的事，是兒子今晚子不適，想早點休息。母親，明日幾時宮？”沈律初妥協道，幾乎是下意識的，習慣的妥協。

“沒聽見嗎？明日世子要宮，還不快去準備。”

文和郡主罩上燈罩，一邊作，一邊道，聲音不聲，門口的墨雨卻如芒在背，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手腳麻利跑去準備。

文和郡主放下燈罩，房中搖曳的影子回歸了原位，文和郡主回過頭來，手理了理兒子的襟，淺淺笑道：

“你是郡主的兒子，是這文遠侯府的世子，份貴重，別說是一個下人，就是什麼將軍府的阿貓阿狗，那也不過是你腳邊的一點泥，你高興的時候可以賞一賞，不高興了，打發了就是，犯不著置氣，平白跌了自己的份，知道嗎？”

沈律初知道文和郡主說的誰，他心里聽著有些不舒服，但并沒有反駁，只低頭應下：“兒子記住了。”

文和郡主又囑咐了幾句‘好好休息，注意’之類的話，便帶著婢轉離開。

沈律初再次仰倒在椅子上，神郁郁更濃，即便點十盞燈都亮不上。

墨雨收好東西，重新走了進來。

“你說，是姜時愿拒絕了我？”沈律初再次問道。

墨雨心里又一個咯噔，這事還沒翻篇嗎？

“世子……”

墨雨正要開口，就聽沈律初突然輕笑了一聲。

“好呀，姜時愿想玩，那就讓玩個夠！”

正好，他也借這個機會，好好磨磨的子。

看到時候是誰先服！！

墨雨言又止，要不要說呢？

姜小姐好像真的要親了。

他今天去將軍府等著的時候，聽到將軍府的門房提了一，說姜家要辦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