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餡蒸餃的味道順著敞開的門飄出來。

莊念和顧言剛吃過飯，聞到了還是忍不住要流口水，家里飯的味道和任何餐廳的都不一樣。

“回來啦，餃子剛出鍋，吃幾個。”爺爺端著蒸籠從廚房走出來。

“好。”莊念趕過去將蒸籠接下。

爺爺的目落在他手上，看到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笑著點頭，“還是年輕人戴著好看，手好看，人也好看，戴什麼款式都好看。”

一連三個‘好看’把莊念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那也是爺爺您眼好，這麼多年了依然很流行。”莊念說。

他將蒸餃放在電視前的茶幾上，茶幾的另一邊摞著兩堆顧思念的圖畫本。

“小莊哥哥，你也來看。”顧思念煞有介事的說，“我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

顧言被他拉著坐在那一對話本的面前，隨手拿過一本翻開來看，確實每一本上都有顧穆琛的批注。

不過這些他都看過了，不知道顧思念為了什麼這麼興，神神的。

等到莊念在顧言邊坐好，顧思念將單獨擺在旁邊的話本拿了起來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哥，我的畫下面都有日期，這是爸爸出事那天我畫的，爸爸當時在我的屋里接了一通電話，然后就突然倒下了。”

顧思念長大了，敘事能力很強，基本可以還原當時發生的事，顧言和莊念認真的聽著。

“我當時嚇壞了，爸爸想說什麼我沒有聽清，反應過來就趕快去喊媽媽救護車，沒一會爸爸就被醫生們帶走了。”

顧思念抿了抿，還在為了當時的事到傷心。

顧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呢。”

顧思念掀開眼皮睨著顧言，非常認真的說，“我以為爸爸什麼都沒有留下，其實他留了，哥，是給你留的。”

話音一落，顧言作驀地一僵。

他盯著顧思念，幾秒鐘的時間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知道顧思念將話本的其中一頁翻開來擺在顧言面前。

顧言的視線頓挫的了，落在那一頁單薄的畫紙上。

與顧穆琛蒼勁有力的筆不同，那一行字歪扭傾斜，看得出是在極度痛苦到無法控制肢的況下寫上去的。

--顧言，我的兒子

紅的蠟筆筆尖略，那些筆畫幾乎粘連在了一起，在最后一個‘子’字后面還拖出了幾道模糊不清的筆畫。

當時的顧穆琛應該還有東西要寫，可他沒有力氣了。

莊念將手放在顧言的上輕輕了，斜著子去看后面跟著的那幾道筆順--

點，橫折鉤。

“是‘永’字。”莊念短短的嘆息，看著顧言說，“我想叔叔想寫的是...永遠。”

話音一落，顧言的手落在莊念的手背上緩緩收，像是不堪負重要像某墜落，另一手托著那幾頁薄薄的紙。

紙張在此刻似是有千金重量，讓他的手止不住的輕輕抖。

“那通電話是唐周的父親打給他的。”顧言沉著聲音，竭力的掩飾著哽咽，“他什麼都知道了，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兒子，也知道...他的親生兒子...死在了我母親手里。”

語住，他偏頭看向莊念，那雙銳利的眼睛紅到極限，連眼瞼都微微發紅。

點墨似得瞳仁蒙著水，在眼眶里不安的閃爍著。

他親眼看到了那些字，卻不相信那些字，仿佛連同自己的眼睛也一同懷疑，所以他定定的凝著莊念，在等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來告訴他答案。

莊念心臟跟著一疼，傾抱住他，聲音是溫且堅定的，“是，他都知道了，可在他心里，你永遠都是他的兒子。”

顧言僵直的脊背在莊念的懷里放松下來，力一般的靠在莊念肩膀上。

沒能聽到顧穆琛的言是他的憾，他以為這份憾會永遠持續下去。

眼眶和鼻子很酸，酸的發疼。

可爺爺和孩子們都在，他是這個家的頂梁柱，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自己表現的太過脆弱。

然而遮掩的再好，也還是和以往的他不一樣。

過于強大堅韌的人出脆弱，總是尤其惹人心疼。

人們總要去想，那麼厚重的鎧甲被刺破出心頭的，得是多鋒利的兇造的，當事人該有多疼啊。

“怎麼了，不舒服嗎？”爺爺拿好碗筷放桌上，繞過茶幾過去了顧言的額頭，又了自己的，“沒發燒啊，我去燒點熱水，你喝點。”

“不用，爺爺，沒事兒，就是累了。”顧言勾手拍了拍莊念的肩膀。

剛起，段瑞珊從兩人之間的隙里過來，一手摟著莊念一手摟著他，黏黏糊糊的喊，“哥哥。”

“哥哥想爸爸了。”段瑞珊用呼呼的小臉蹭了蹭顧言，“想爸爸是正常的，每個人都會想爸爸媽媽，難過一會就可以了，你還有我，還有思念，還有爺爺，還有小莊哥哥呀。”

段瑞珊一腦的說出語句很長邏輯很強的一段話，莊念和顧言都有些意外。

“誰教你說這些的啊，珊珊好厲害啊。”莊念著的腦袋，睨著顧言說，“和你哥哥一樣會說話。”

“嘿嘿。”段瑞珊咧著出一排潔白的牙，“我想爸爸媽媽哭鼻子的時候，思念就這樣跟我說。”

水燒好了，爺爺將滾水用兩個杯子來回倒幾遍，差不多能喝了給顧言送過去，“喝點水，舒服了就吃兩個餃子，好久沒回來，冰箱里的餃子餡再不吃就不新鮮了。”

顧言接過水杯，杯壁的溫度還是滾燙，里面的水溫卻是剛好能口。

爺爺還把他當小孩子照顧。

“哥，爺爺包的餃子能把人香迷糊。”顧思念依著話音，練的用筷子夾一顆蒸餃往顧言里送，另一手從下面托著，“哥，你快吃。”

餃子溫熱的皮到，顧言余一掃，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目里出小心翼翼的心疼。

顧言張口接過蒸餃，塞了滿口香，水滲進齒口腔，他點了點頭，笑道，“真的能把人香迷糊，比餐廳里的好吃多了，晚上聽他們吹牛我都沒吃多，爺爺，餃子多嗎？”

他看了莊念一眼，摟著莊念的腰，抱著段瑞珊一起往茶幾旁邊挪近了些。

“包了可多了，使勁兒吃。”爺爺笑呵呵的，不自覺吁出口氣，像是將懸著的心放下了，“農村自家養的牛和城里的不一樣，香著呢。”

世間最能讓人安心的就是家人和滿屋的煙火氣。

這一頓大家都吃了不，吃飽了不，索就在這里多住一天。

顧言將顧穆琛留下的東西放進檔案袋里仔細放好，收進了書房的柜子里。

另一邊，錢爭鳴前腳帶著錢和律師找到了某位法的家里，后腳就被突如其來的閃燈包圍了起來。

“錢先生，您是為了唐周的事來和這位法私下面嗎？”

“錢先生，請問唐周和您的關系老唐總知道嗎？”

錢爭鳴臉黑的像被章魚噴了墨，低頭快步回到了車里。

“錢總，要不...別管了吧？現在這種況...您真的不適合出面去保唐家小爺了。”司機說。

錢爭鳴著窗外蜂擁而至的，松了松領帶哼道，“我是不方便，還是請顧氏集團的楊董事長出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