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最近總有一種不好的覺，好像只要他離開太久，莊念就會離他而去。

他曾經在莊念耳邊說過，如果他不想醒過來，那麼自己就會去陪他。

他不會食言，只是有些難過。

莊念曾經那麼努力好好活著...怎麼就不肯醒了呢。

“先生，請問想選擇什麼口味的蛋糕？”

蛋糕店里飄著甜膩的香味，顧言盯著柜子里的蛋糕說，“面餅要巧克力的，水果只要不放芒果都好，我人芒果過敏。”

小姐姐笑著點頭，“小尺寸的話這邊就有您需要的款式，大尺寸要現做哦，兩個小時，可以等嗎？”

兩個小時對顧言來說太長了，他等不了。

因為等不了而產生的心慌終于讓他徹底收回飄遠的思緒，在店員后的墻壁上重新看了一眼這家蛋糕店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預定過。”他說著，報上了自己的手機號，“今天來取。”

早在半個月前他就選好了蛋糕的款式，不止蛋糕，他還訂了莊念最喜歡的紅郁金香，就在醫院附近，他最常去的那家花店。

莊念突然發高熱，打了三天的針才把燒退下去。

那三天顧言仿佛把什麼都忘記了，比莊念還像個活死人。

小姐姐在電腦上查著訂單，聲音甜的說，“已經幫您查好了，您早到了三十分鐘，這邊幫您盡快打包，不好意思。”

從柜臺里拎出一袋三顆裝的泡芙遞過去，“辛苦您等一等，吃些點心。”

顧言接過泡芙的同時，一對上了些年紀的夫妻排在他后面定做了一個八寸蛋糕，要在這里等上兩個小時。

人嘖嘖搖著頭，一臉可惜的閑聊著，“在醫院住了三年了，真不知道該說他丈夫是深，還是自私。”

這家蛋糕店和醫院只隔了一條街，一部分眾是醫院的患者，聽到這些并不奇怪。

顧言轉向后走，想要找個位置坐下。

后的人又說，“什麼人能躺在床上昏睡三年，那還人嗎？背上全是褥瘡，照顧的再好也沒用，他總有不再邊的時候。”

顧言驀地停住腳步，握著泡芙的手猛地一，的金黃掉在地上，一攤油倉促的了出來。

人往旁邊看，熱心的幫顧言撿起，

“小伙子，沒事兒吧，看上去臉不好。”

顧言臉上出幾分罕見的迷茫，費力的吐出幾個字，“褥瘡...是什麼？會疼嗎？”

現在是網絡時代，想知道什麼查不到？

可顧言沒查過，他不敢查，每一天都近乎盲目的按照所周易代的，分毫不差的去照顧莊念。

人沒發現他的手在微微打，盡心盡力的解釋道，“瘡啊，一開始皮會變黑，然后會腐爛的，躺太久的人上都會有這東西，聽說又麻又！這都爛了，當然會疼啊！”

“要是完全沒有知覺還好，最怕的就是什麼都知道卻醒不過來，哎喲，那真是，活著不如死了，造孽啊...”人忘了給人解釋褥瘡的初衷，轉而又回到了和丈夫剛剛的話題上。

所以人常說，這世界上的悲喜并不相通。

顧言早就不想再聽，人卻喋喋不休。

于是他也像那幾顆無辜泡芙一樣被摔得碎，如那些油，要倉皇逃竄。

不管照顧的多好，莊念…也會變那樣嗎？他那麼干凈…怎麼肯和“腐爛”這樣的詞聯系在一起？

就算不生褥瘡那東西，莊念真的愿意躺在那嗎？

被人洗擺弄，像個破爛的玩偶？

莊念的意識，會痛苦嗎？

顧言狹長的眸子沉如深潭，暗如永夜。

他想到莊念脊背上那一小圈淡淡的灰，抖著用手背虛掩住想要吶喊出聲的雙，犬齒落在上面，狠狠咬出了。

拿到蛋糕，他像往常一樣，徒步走了幾條街去到花店。

路上撥通了莊念主治醫生的電話。

“莊醫生的腦電波顯示他是有痛的，對周圍人的談話也會很積極的給出反應，這對昏迷的患者來說，是件好事。”

顧言等在叉路口的紅綠燈，像每次那樣輕描淡寫的問，“那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這個問題主治醫生經常聽到患者家屬詢問，幾乎是條件反般的回答道，“這個還不好確定，要看患者自的意志力和…”

沒等對面說完，顧言就掛了電話。

十字路口的燈由紅變綠，他的腳步卻調轉了方向，往一間藥店走過去。

回去的路上，除了鮮花和蛋糕，他的口袋里還揣著些別的東西。

耽誤的時間有些久了，蛋糕有融化的趨勢，像他此刻焦灼的心。

才走到醫院門口，手機響了，是夏青川。

看手機屏幕，除了夏晴川，周易也在十五分鐘之前打過他的電話。

這些人近一個星期都在擔心他神出現問題，每天都要催著他離開醫院。

現在他離開了，他們又有了新的顧慮，要他早點回去。

顧言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耳朵上，“到樓下了，還有什麼不放…”

最后一個“心”字還沒講出口，對面傳來夏青川強著某種緒的聲音，“莊念醒了。”

“顧言…你聽我說…”

院區的車輛口有設有減速帶，車在上面會發出噔噔兩聲。

顧言立在原地，倏然被那靜驚擾到了似的，手機順著耳邊落。

蛋糕、郁金香連同手機一同摔落在地。

匆匆路過的人向他投去些微差異的目，又同時被那張驕矜的、堪稱高貴的臉吸引住，也被他宣紅的眼吸引住。

墜落在地的響顧言沒聽清，他和夏青川的對話還連通著，對面似乎還在說著什麼，他通通都無心去聽了。

唯有鞋底在地面上微微陣痛的麻清晰，唯有耳鳴中藏著的心跳聲震耳聾。

莊念醒了。

那些日日在心頭的，反復的期待、落空、無助、失落、挫敗和悲痛化了揚起沙的狂風，席卷上他的心臟。

讓他酸更讓他疼。

然后驀地...所有的一切，都盡數變了徹骨的想念。

他醒了，他就在眼前，他卻比過往的兩百多個日夜，比過去的每一秒都更加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