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五月底,許芳菲從霧白基地完學習任務歸來,回雲軍工參加了畢業典禮和授位儀式。
學校種種似乎都還是老樣子。
盛夏奪目的灼灼旭日,臉冷峻的門崗哨兵,莊嚴肅穆的明黃警戒線,喊著口號大汗淋漓的新兵蛋子,整齊劃一軍裝筆的學員隊伍,唯一區別,是演訓樓後面的一片空地被圍了起來,聽說是要蓋新的綜合樓。
當然也見到了悉親切的老面孔。
經過一年的實習生活,當年307室的六個姑娘,都有了不小變化。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的張蕓婕,蓄起了溫婉的長發,曲畢卓瑪和分在同單位的校友談起了,魏華李薇都要繼續考研深造。
而家庭條件最好的時髦梁雪,卻大環境影響,變得樸素起來。
用梁雪的原話說,在部隊裏待久了,看事的角度也變得和過去不同,以前喜歡包包子高跟鞋,現在倒覺得,包包夠用就好,服不在多,在于舒適大方,高跟鞋則更不需要,因為在單位隨時穿的都是制式皮鞋。
看著老友們的諸多改變,許芳菲嘆歲月流逝之餘,也對“長”一詞有了新的理解。
在食堂吃午飯時,六個姑娘坐在一起。
看著排著隊買飯的小新兵們,許芳菲驚奇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室友們:“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一屆的孩子變多了?”
“早就發現了。”張蕓婕往裏塞了口麻辣燙,笑說:“好事兒啊,現在不像過去,打仗全靠肢搏,現在都是打科技戰技戰,適合孩子的軍校專業越來越多,今後咱們的兵隊伍會越來越壯大。”
許芳菲笑:“確實是好事。”
張蕓婕又問:“對了,你之前一直想進狼牙,去年沒,今年準備得怎麽樣啦?”
許芳菲揚起下,故意神氣兮兮:“我已經做好準備了。等今年的狼牙選拔通知一下來,我就立刻報名!”
張蕓婕豎起大拇指:“等著你給咱307爭!”
幾個孩輕松自如地聊著天,一如們當年初學的樣子。
忽的,梁雪想起什麽,轉過頭口而出地問道:“對了許芳菲,我聽我十七所的朋友說,你最近在準備打結婚報告?”
話音落地,其餘四人全都驚得目瞪口呆,曲畢卓瑪最誇張。正在嗦拉面,面條差點兒從鼻子裏噴出來。
李薇瞠目:“我了個去!什麽況?結婚報告?許芳菲?你要結婚了?!”
魏華也抱住腦袋:“你什麽時候談的?我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見過?”
“快說快說快說!到底怎麽回事!你男朋友是誰啊?”
架不住室友們的言行拷問,許芳菲囧囧的,只能紅著臉小聲回答:“就是……就是我大一上期的教導員。”
一聽這話,大家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細細凝神一琢磨,更驚。
張蕓婕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口而出道:“你大一上期的教導員?狼牙的老大鄭西野?!”
許芳菲臉蛋愈發紅,腦袋幾乎埋進飯碗裏,聲若蚊蚋地出一個字:“嗯。”
“我的老天爺!”曲畢卓瑪不可思議,“許芳菲,你藏得深啊!什麽時候和那位大佬在一起的?”
許芳菲扶額,搪塞著支吾道:“就……互相比較有好,實習期間接了一段時間,覺得合適,就在一起了。”
梁雪:“然後就要結婚了?”
“嗯吶。”許芳菲靦腆地笑笑,對室友們說:“我們現在只是領證,婚禮估計要等明年。”
張蕓婕大學那會兒就拿許芳菲當妹妹,忽然得知要步婚姻殿堂的消息,張蕓婕心中百味雜陳。抹了把臉,手一把勾住許芳菲的肩膀,故意兇地威脅:“臭丫頭,就準備把自己嫁了。瞞著我們談也就算了,婚禮一定要記得請我們!不然就絕!”
其餘人也跟著附和。
許芳菲很認真地點頭:“等確定了時間和地點,我就給你們寄請柬。”
畢業典禮結束後,大家又各自回歸崗位,工作的工作,複習考研的複習考驗,備婚的備婚。
軍隊人員結婚,都要打結婚報告,需要審查的資料也多,其中一項就是“婚檢報告書”。許芳菲和鄭西野要結婚,屬于雙軍人結合,自然彼此雙方都需要提供婚檢報告。
這天晚上,許芳菲正窩在鄭西野懷裏玩手機,忽然想起這茬事,便熄滅手機屏,仰起腦袋看他,聲:“老公,我們什麽時候一起去做婚檢?”
“我這個月休假,什麽時候都可以。”鄭西野漫不經心玩著的小下,然後低下頭,在那塊兜兜上輕啃了口:“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
許芳菲想了想,提議:“那就這周末?”
鄭西野彎:“好。”
“嗯。”許芳菲臉蛋紅撲撲的,眼睛笑彎兩道小月牙,雀躍道:“那我明天上午打電話給社區醫院預約。”
鄭西野聲說:“社區醫院的婚檢項目比較,不太詳細,我們去雲城軍區醫院。”
許芳菲有點不明白,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婚檢不就是一個常規程序嗎,為什麽要很詳細?”
鄭西野親了親的瓣,耐著子聲解釋:“崽崽,你才從霧白基地回來,還是做一個全面的檢比較好。確定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那樣我才放心,知道嗎?”
許芳菲聽完,心裏溫暖又甜,腦袋鑽進他的頸窩,輕輕蹭蹭,小說:“你不要擔心,我很好的。”
鄭西野態度卻很堅持,語氣和而不容商量:“還是做個檢查更穩妥。”
許芳菲拗不過他,只好笑著應下來:“好好好,聽你的。”
周六上午,兩人便來到雲城軍區醫院。
全面檢比常規婚檢更耗時。
等許芳菲做完一系列檢查,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很多項檢查都要下午才出結果,兩人便去醫院附近吃了個簡餐,之後便回到醫院,等著見醫生。
四點半,兩人拿著一系列報告單走進醫生辦公室。
軍區醫院負責婚檢項目的醫生姓黃,是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長得十分面善。鄭西野等看診時,在辦公室外的介紹欄看過黃醫生的簡介,得知,老太太曾經是軍區醫院的婦産科主任,早年間曾經被公派出國進修,擅長各項疑難雜癥,醫高超。
辦公桌後方,軍醫老太太在電腦上看完許芳菲的各項檢查報告後,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須臾,黃主任擡起頭,目在兩個年輕軍上掃視一圈,淡淡地說:“坐吧。”
鄭西野拖開椅子,讓許芳菲坐下,自己則站在一邊。
許芳菲畢竟是個年輕小孩兒,來醫院的次數,見到醫生就像見到了教導主任。進醫生辦公室後,鄭西野明顯覺到他的小姑娘很張,耷拉著腦袋目閃爍,兩只小手也無意識地絞擺。
鄭西野將可的小作收眼底,大手在肩膀上安地握了握,旋即便看向醫生,溫和一笑:“黃主任,我未婚妻的各項檢查應該都沒什麽問題吧?”
黃主任靜默了會兒,拿起一張紙質報告單,沉道:“你們是來做婚檢的,年紀又輕,孩子才二十三歲,應該還沒有孩子吧?”
見狀,許芳菲更加惴惴不安。
“主任,我們正準備打結婚報告,確實還沒有寶寶。”仔細觀察著軍醫的表,忐忑地問:“您怎麽忽然問這個?”
黃主任凝神,盯著眼前的年輕小姑娘打量了會兒,忽然問:“小同志,你是不是長時間在輻環境裏工作?”
聞聽此言,許芳菲一怔,回道:“我在核武研究地工作過幾個月。”
“那就是了。唉,我就說,像你這麽年輕的孩兒,很會出現這種況。”軍醫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鄭西野眉心驟然擰起一個結,追問:“主任,這話是什麽意思?”
軍醫擡眸看向鄭西野,平靜地說:“你的未婚妻有一些排卵異常。這種況,臨床上并不罕見,部隊很多輻環境裏工作的同志,無論男都有類似問題。倒也沒有太大影響,只是,你未婚妻以後孕功的概率,可能會比正常人低一些,比較困難。”
話音落地,空間驀然一陣寂靜。
幾秒後,鄭西野沉聲問道:“這種況能治療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主任說著,稍頓,面上流出一憾之,道:“目前還沒發現特別有效的治療手段。現有的治療技,效果因人而異,對部分人有用,對部分人用不大。你們可以先治一段時間看看。”
鄭西野又問:“是什麽治療手段?”
主任回答:“主要是打促排針。”
從軍區醫院出來,日頭仍舊毒辣。
但許芳菲卻覺到了一,盛夏時節不應該有的寒意。臉如常地走出醫院大門,沒有去停車場,只是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地前行,前行。沿著街沿,毫無目的地往前走。
整個過程裏,鄭西野都安靜地陪在旁。
他們就這樣一直走,從旭日灼灼的白天,走到了日落西山的傍晚。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這日,雲城的夕竟格外,玫瑰的晚霞像是將綻未綻的煙花,將天空漆話世界裏的。
許芳菲在河邊的長椅上坐下,怔怔地看著夕發呆。
鄭西野屈起一只,彎腰半蹲在前,輕卻堅定地握住手。
忽的,姑娘看著天空開口,輕聲說道:“從霧白回來那一天,我回到家,無意間看到你的手機頁面,是網購平臺。你在看嬰兒服。”
鄭西野執起的手,送到邊,落下深深一吻。沒有說話。
“我發現,你看的所有嬰兒服都是小子。”許芳菲目落在他臉上,彎起角:“阿野,你喜歡兒,是嗎?”
鄭西野眼底浮起一赤紅的慟,仍舊不語。
許芳菲平和地說:“我也喜歡小公主。你知道為什麽嗎?”
鄭西野:“為什麽?”
許芳菲:“在我的長回憶裏,爸爸的影子很模糊。我喜歡小朋友,我想有一個兒,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我們的兒,也一定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許芳菲怔怔的,垂下腦袋,嗓音越來越輕:“但是這個心願,好像很難實現了。”
鄭西野手,用力將抱懷中。他合眸親吻的臉頰,嗓音啞得不語調:“醫生只是說,你孕會比較困難,并不是完全沒有概率。崽崽,你別這麽悲觀。”
許芳菲含淚看著他,忍住淚意問:“阿野,不然我試著打促排針治療?”
“那樣你太遭罪。”鄭西野搖頭,毫不猶豫地說:“沒有必要。”
許芳菲無言。
“崽崽,隨緣吧。”
這個向來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男人,抱著他的姑娘,嗓音裏竟破出一哽咽。他輕聲說:“有孩子,我們會幸福。退一萬步,即使沒有,也不會影響我們對彼此的。至對于我來說,你才是上蒼恩賜我最珍貴的饋贈。”
聽完這些,許芳菲再也忍不住,淚珠從眼角滾落,一滴一滴,滾燙酸楚,砸在鄭西野的手臂上。
鄭西野心疼到無以複加,雙臂收得更,輕吻去所有淚水。
這天之後,他們的生活再次恢複平靜與甜,至于孩子的事,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
打完結婚報告,七月底的一個良辰吉日,許芳菲和鄭西野去民政局領了證。
拿到紅本本的那一刻,小姑娘孩子氣地舉起結婚證,對著左打量,右端詳,角的弧度越翹越高。
心口甜甜的,像吞進了一整顆糖。
鄭西野注意到傻乎乎的笑容,也不莞爾,漫不經心地說:“這麽大個姑娘了,還跟十幾歲的小娃娃一樣,天傻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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