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

出院前一晚，周舒桐沒來，在家裏把第二天的工作提前安排好，到時候好陪一起出院。

溫檸又搬出電腦敲敲打打。

寫小說，有江士的刻意引導，當初第一次對一個男孩兒心，興沖沖回家講給聽，江士淡淡聽完，淡淡道：“你會很快忘記這種覺的，去寫下來吧。”

于是在數學作業本的背面寫下第一篇關于暗的小說，從此走上不歸路。

心差，溫檸冷著臉，敲鍵盤的手指快要飛起。

一頓作猛如虎。

字數猛增二百五。

22點整，算熬夜了。

網上說孕婦熬夜對不好。

溫檸啪嗒一聲把電腦合上，丟上一側的沙發，然後把拖鞋踹到一邊，將整個人都甩進床裏。

側著，臉埋在雪白的枕頭裏，走廊裏開了燈，偶爾有醫護的走聲，沒那麽安靜，但躺在病床上，恍若又變了孩子，好像時間凝固了一樣。

明天出院，一周後就可以預約手，好像一切都塵埃落定。

但溫檸雙手卻不自覺落在小腹上。

那天過後，沈淮序照舊時不時過來查房，會按照流程問問題，會檢查傷口，但每次都開著病房的門，也沒說些有的沒的。

有兩次周舒桐在公司忙，他還買了飯，特意找餐廳員工送來。

唯一有些異樣的，就是每晚都會來叮囑一句——好好休息。

每天睜眼閉眼都能看到那張臉，搞得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把家安在醫院。

溫檸沒事就反反複複的查。

有的說打胎會導致終不育，還可能婦科疾病全面發、肝功能下降、加快衰老，尤其臉上還會出現各種難看的斑。

做手還要用吸管放進宮腔裏，那麽冰冷的東西，要從那個地方放進去……

最怕疼。

也最怕醜了。

溫檸心咬牙切齒。

什麽禮貌、、負責，都是上說說自我而已。

男人輕飄飄幾句話，不用有任何付出，就可以輕而易舉把自己摘出去，還不都是自己一個人要承擔一切。

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氣。

最後懊惱的在被子裏蹬了下，但那種憤怒和無力，照舊無法宣洩。

睡不著，又出手機。

江士每天都會問一遍的況，偶爾也會穿兩句對和沈淮序進展的關心，還有編輯群裏總是99+的消息，一切正常，只除了一個陌生號碼還在鍥而不舍的發著短信。

都跟別人懷孕結婚了，還在給發擾信息。

想到這裏，溫檸一把拉過被子，煩悶的蓋住臉。

、蘇文浩、出軌，這三個詞怎麽會放在一起。

那天，趕著去上一堂選修課，前一天晚上熬夜寫小說，再加上階梯教室離得遠，一手拿著早餐，一手拿著課本，匆匆忙忙從宿舍沖過去。

蘇文浩那天巧給旁邊辦公室的老師送東西，也趕時間，慌中撞掉了胳膊攬住的教材。

蘇文浩連連說著“抱歉”，幫把課本拾起來，還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擡眼時，愣了愣。

見到他的第一眼，他穿著樣式簡單的圓領，秋日融融日過走廊，打在他的肩頭發梢，像極了電視劇裏那個溫、又會照顧人的學長。

但還是被他看似溫的假象給騙了。

以為的溫學長，其實也不過是利益下的取舍。

取的那個人，是一個同樣在紐約上學的，煤老板的兒。

而他們剛談就因為換而變異國，還沒進展到可以討論家庭的況。

緩了緩，冷靜不，最後以一句暗罵結尾——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病房裏空調開的很足，溫檸裹了被子盯著天花板。

天知道空調蓋被到底有多舒服。

只是睡意還沒醞釀出來，尿意先上來了。

睡不著，幹脆出門去了走廊另一邊的衛生間，權當散步助眠。

以前在學校，總跟舍友一起看恐怖片，以“爛俗”居多，都是什麽《貞子大戰筆仙》、《夜半不要照鏡子》、《桌下有人》……

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有點搞笑。

當然還有一些真恐怖的，故事背景都發生在古村、老宅……還有醫院。

剛剛失眠不覺得，現在深更半夜，走廊上只有泛著綠的安全指示燈牌。

溫檸不自覺心理建設起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

二十四個字背的滾瓜爛。

屏住呼吸、面上鎮定，但加快的腳步還是暴了心。

半秒鐘後，一道閃電沖出衛生間隔門。

半夜。

醫院廁所。

垃圾桶裏廢堆積。

一張紙巾下，淋淋一片。

型的有些幹癟的嬰兒。

那道影捂住，頭也不回的沖出去不知道多遠。

忍住幹嘔的沖，本能順著亮，溫檸氣籲籲趴到護士臺上。

值夜班的護士原本正沉浸快樂老友記，看失魂落魄沖過來，嚇了一跳。

又認出的臉，關心道：“溫小姐，您怎麽了？”

鮮紅的畫面充斥眼球，溫檸還沒緩過勁來，心跳加速，仿佛要從口跳出來。

護士看原本豔的臉變得刷白，還以為是哮，小跑著繞出去，想讓先坐下。

要不是知道沈醫生還在手，早就去人了。

溫檸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不是。

驚魂未定道：“衛生間有……垃圾桶裏有嬰兒。”

“——嬰兒？”

護士確認沒事，趕忙拿過電話聯系保安。

醫院裏，因為各種況棄嬰兒，也不是罕事，但大老遠從婦産科丟到外科大樓，還是頭一次。

兩個護士的腳步急匆匆離開，護士臺驟然安靜下來。

溫檸只覺得，空調冷風仿佛在他後頸輕，令人骨悚然。

那個嬰兒，糊了一的看起來目驚心，兩條胳膊蜷著，好像能看的到眼睛——

腦中一片混沌，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回房間，但是現在那條長長的走廊在眼裏，無異于無底的深淵。

垂眸，細看自己的手指都還在發抖。

——

半夜十二點，走廊靜悄悄的。

夜濃重，了無人聲，更顯出醫院脆弱、無的那一面。

外科加班是常態，忙起來72h連續值班，甚至一周都離不開醫院。

中午，ICU打來電話，說一個小孩兒口滲，心率200多，媽媽已經快哭暈在急救室門口，父親也簽了輸同意書在外面等著。

看起來無助之極。

沈淮序邊往ICU趕，邊聯系麻醉

科和其他醫生，到了初步判定為骨錯位破管，需要轉去外科進一步確認。

中發現是金黃葡萄球染，侵蝕了管補片位置，導致補片和管的吻合口出現破裂。

下了手，沈淮序邊往外走，邊解開領口的扣子氣。

深綠的手服，微敞的領口遮不住深邃鎖骨，著幾分說不出的。

一場手通宵達旦，連做了快十個小時。

有個護士撐不住，中途暈倒被送去掛了葡萄糖，林映萱這才臨時頂替過來。

下了手，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形拔，肩寬長，穿著一再普通不過的手服，但斯文和男荷爾蒙卻奇怪的在他上達和諧。

醫院裏的八卦早有耳聞，但才不信。

沈淮序，整個北一的高嶺之花，學歷高、家世好、長得帥。

一個普普通通的病人而已，怎麽會認識風頭正盛的三甲主任醫？

林映萱忙不疊直起背跟上去，盈盈一笑道：“沈醫生。”

聲音刻意端著，用仰視的目直直盯著他看，“明晚科室要參加一個論壇，我剛來，不知道要不要準備什麽啊？”

沒有男人會不喜歡能激發自己保護的人，林映萱深知這點。

沈淮序垂眸看了一眼，語氣沒什麽溫度：“剛來的？”

“對……剛從京二轉來一個月。”看他跟自己搭話了，林映萱欣喜之餘乘勝追擊，咬著道：“不知道沈醫生什麽時候去啊，我第一次參加還有點張呢。”

說完這句以後，故意維持著自己甜的笑容，等待沈淮序的反應。

卻發現男人兒沒注意，反倒目視前方，好像在看什麽。

林映萱遲疑了不過半瞬。

走路時順勢往前，不經意挪進他的視線裏，“沈醫生這麽厲害，肯定早就駕輕就了，我要是能有沈醫生一半就好了。”

沒有男人會拒絕一個人帶著仰慕和贊揚的口吻。

快回答，快回答。

這樣無論他什麽反應，都能說出兩個人一起去參加的邀請。

“只有發言人才需要準備，與其問我，不如把工作做好，畢竟病人用皮子也救不回來。”

在期待的眼神裏，沈淮序眉心漸漸皺起，冰涼語調也比往常快了些，沒什麽耐心的樣子。

林映萱僵住了。

沒想到，會——話裏話外不留面。

沈淮序說完就沒再理旁邊的人，大步順著走廊往前走。

越是高不可攀的男人，越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映萱站在原地，抱著手械的胳膊了，視線落在不遠，久久挪不開。

沈淮序出了名的子冷。

他剛剛都跟自己搭腔了，要不是那個影，才不會被打斷。

另一邊。

護士臺前，蹲著一個病號，雙臂抱住小，臉埋進膝蓋裏，只能看見的發頂。

燈罩在上，小小一團，像是一只被人棄的小貓兒，可憐又無助。

“溫檸？”

頭頂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溫檸睫微，視線終于從膝蓋裏擡出來。

目之所及是一雙黑皮鞋、剪裁得的西、熨燙整潔的白褂，以及，那張悉的臉。

月過窗戶灑在空的樓層裏。

眼中的景象已然不同往日，失去了原本的寧靜祥和。

沈淮序看到的臉，眼裏滿是驚慌失措。

“在這兒幹什麽？”他問。

溫檸仰起脖子，逆著，看不清他的臉。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站起，出手直接埋進了男人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