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翻上馬,拉住韁繩道:“說。”
周泯道:“工部負責采辦的員里有個徐桓的,上年宮苑修繕就是他負責工料,款項也是他報給戶部的。這小子可不是個老實人,一個八品小在京郊竟然置辦了個靠山帶湖的莊子,我順著查了查,果不其然,那批工料走的是何進林的門路,左右手一倒,以次充好,這兩人分贓就分了不。”
裴邵道:“人還在京中?”
周泯嘿嘿一笑,得意地說:“我看他這幾日收拾金銀細,看樣子是聽了風聲想要跑,我派人盯著他呢。”
裴邵剛一抬眸,周泯就搶先說:“懂懂懂,不要聲張。”
想要把上好的工料換外面的次品,還要通過工部的驗查,這絕對不是一個采辦小吏可以做到的,其間涉事之人定然不。如今徐桓都能聞風而逃,工部近日定會有不小的靜。正如程慕寧說的,中才會有破綻,有了破綻,才好一網打盡。
周泯習慣地問:“這些要不要給大理寺送去?”
平日里有什麼消息都是暗暗給大理寺,再由大理寺呈到前,以此試探和挑撥圣上與許敬卿的關系。但自從明確了圣上的態度,知道圣上與許何兩家的那些勾當,裴邵就顯再做這些無用功。
一來也是怕真查出點什麼引起朝野,讓各方心懷不軌的勢利有機可趁,二來是為了賣程崢一個面子。
就何家往宮里送的那些銀子,要沒軍睜只眼閉只眼決計不可能如此輕易,程崢心知肚明,所以他對裴邵的權力讓渡,除了畏懼以外,還有賄賂拉攏的意思。這三年來他們就此找到了相的平衡點,裴邵借機壯大了調度軍的權力,朔東也因此求得短暫的穩定。
要不是這回鄞王起兵,眼看朝廷就要完蛋,他們或許還能再這麼虛以委蛇幾年。
“不用。”裴邵把韁繩在手里繞了兩圈,說:“這事我們自己辦。”
周泯這些日子跟在公主邊其實也看清了不,與其說是裴邵要幫程慕寧,倒不如說他二人目標一致,有沒有公主,這些事都刻不容緩。遠遠看公主下樓,周泯忙說:“那屬下這就回去了。”
裴邵“嗯”了聲,與程慕寧對視一眼,駕馬走了。
……
月落星沉,天剛破曉。
裴邵巡防時顯懈怠,今夜卻在值房里拆了一晚上九連環,那聲音叮呤當啷得讓人害怕,門外的守夜軍這一晚提醒吊膽,終于到了侍衛司換防,守夜軍叩了叩門,“殿帥,換防了。”
頃,裴邵推門出來,點過人數,又代了換防事宜,這才摘下腰牌出宮去。
回到裴府,劉翁提燈等在二門外。
裴邵走過去,皺眉道:“時辰這麼早,都說了往后我夜里上職不用等。”
“倒不是老奴要等。”劉翁指了指里頭,笑說:“陸姑娘,在廳里等了一宿呢。”
裴邵往前廳看,果然見陸楹蹲在廊下與虎斑犬說話,虎斑犬背著,耳朵都趴了下去。
待裴邵走近,陸楹方起,不大愉快地說:“它怎麼不理人?”
“它本就不搭理人。”裴邵說罷邁進前廳,兀自倒了杯茶潤過,坐下說:“有什麼要事,是要夤夜等在這里的?”
“你明知故問。”陸楹跟著邁進來,說:“你昨日沒有聽出,公主是在向我拋橄欖枝嗎?”
裴邵沒有說話,還想倒茶,陸楹只手把茶壺拎到自己面前,摁住了壺蓋說:“昨日故意用龔州當下的境況映鷺州,定是猜到我此番進京是為了請朝廷整頓龔州臨邊兩個州縣的軍事,還暗示能助我一臂之力,你說公主幫我做什麼?”
陸楹悻悻地問:“這其中不會有詐吧?”
裴邵對上陸楹探究的目,半響才說:“想要兵。”
陸楹遠在鷺州,對朝局并不算了解,聞言皺眉,“一個公主,要兵做什麼?”
話音甫落,不及裴邵回答,陸楹臉就變了。
片刻的靜默過后,陸楹道:“大逆不道的事我不干,我陸家掌的是大周的兵,吃的也是大周的軍糧,我縱然想整頓鄰州軍事,卻也不想當鄞王之流的逆賊,今日你當我沒問過這事,走了走了。”
陸楹說罷起,剛走到門邊,腳還沒來得及抬,就聽后的人道:“你想多了,你陸家的兵是大周的兵,公主也是大周的公主。”
陸楹頓步,回頭看他,臉上不由出疑。
躊躇之下又坐了回來,說:“我雖然不在京中,可也不是沒聽說過,圣上此前不待見沈文芥,不正是因為他當年是公主一派的?我們陸家可不參與黨爭,這一不小心,可是要連累全族的。”
陸楹話里還有提醒裴邵的意思,但裴邵卻坐得四平八穩,對說:“陸指揮還在,鷺州沒了你一時也不了,千秋宴之后,要不要再留些時日?”
陸楹這會兒心里正,“留這兒做什麼?”
裴邵說:“看熱鬧。”
……
三日后便是千秋宴,席面設在長春宮。昨夜下過雨,青石磚上映著齊整整的人影,殿前司一早就在此布防,陣仗擺得極大。百宮之前,皇后正梳妝,臉上出不安的神,道:“戰事未了,本宮生辰實不該如此鋪張奢靡。”
程崢已穿好龍袍,他近來神采奕奕,龔州打了場勝仗,衛嶙等人又即將抵京,好消息接二連三,一切似乎都將平息。他握住姜亭瞳的手,說:“朝廷眼下正是要重振雄風的時候,朕借這場宴席,也是為了安百的心,皇后莫要擔憂,陪著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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