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冰送走病人, 轉回到椅子上坐下,合上病歷本,敲門聲再次響起。
他抬頭,和推門進來的護士說:“下午的預約先給我看一下。”
話音剛落,才發現護士后面還跟著一個人,笑容溫婉,對著他禮貌地點了點頭。
“聞太太?”趙海冰驚訝起,視線落在后看了一會,邊招呼坐邊問:“您是一個人來的?”
秦初點頭,拿著手機打字給他看:「嗯,有些事想跟您咨詢一下,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當然方便,上午正好有時間,您問。”趙海冰扶了扶眼鏡,一如既往地溫和。
「我最快什麼時候能說話呢?有沒有什麼輔助治療能讓我的聲音盡快恢復?」的杏眼清亮亮的,飽含期待。
趙海冰對病人向來不瞞,哪怕聞先生不在,也如實回答:“您的聲帶沒有問題,其實更多是因為心理方面的因素才不能開口。”
“有些病人可能遭心理創傷后就再也不能說話,也有的突然有一天就恢復了聲音,這個因人而異。”
見秦初半垂著眸思考,他接著說:“我認為催眠是很有效果的,能很大程度了解您失語的原因,從而針對地做疏導治療。”
“當然了,”趙海冰話鋒一轉,“您驗過,知道這個過程不輕松。”
逃避是人的本能,是自我保護的方式,所以違背天直面痛苦才這樣艱難。
秦初抿著,打字問他:「所以催眠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最快的辦法對不對?」
“最快我不敢說,只能說催眠能幫您想起某些刻意忽略的記憶,也許您避開的記憶,就是您不愿開口說話的原因。”
除了車禍,母親離世,哥哥沉睡,還有什麼打破了最后的堅強?
秦初也想知道。
半晌,抬頭看向趙海冰,拿起茶幾上的紙筆一字一字寫下:「趙醫生,我們再試試吧。」
試什麼,不言而喻。
病人的意見才是最主要的,可趙海冰還是不得不出聲提醒:“聞太太,您先生很擔心您,要不要再和他商量商量?”
秦初本就是瞞著聞先生來的,早已經下定決心,聽完他的話只是搖了搖頭。
「我沒有告訴他來找您,知道他心疼我,但您也明白病人的意見是最重要的,對嗎?」
「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寫下保證書,催眠中遇到的任何意外都與您無關。」
遞手機過來時仍然是笑著的,可是表達的意思卻果斷堅決。
讓趙海冰也不由地嘆,不愧是震寰集團的主人。
“既然您已經決定好,作為有職業守的醫生,我會替病人做好私管理。”說完出去安排護士,把秦初帶到診療室。
落地窗依舊干凈清,視野里的青山仍是一片綠意。
待趙海冰拿著的診療記錄進房間時,秦初已經半躺在那張似云的椅子里。
“那我們開始吧。”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聲音清明溫和,“閉上眼,慢慢放松……”
跟隨著醫生的指引,秦初很快進催眠狀態。
還是和之前一樣,回憶車禍時的過程異常順利,只是進行到去ICU看哥哥時,又陷了和之前一樣的僵局。
當時秦德山來了,大聲指責。
爸爸的瓣張張合合,這次秦初還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的狀態和第一次一樣,呼吸霎時急促起來,闔上的眼皮不停抖,似乎陷痛苦之中。
趙海冰的聲線還是平穩的,只是眉頭下意識蹙起。
雖然病人的狀態是第一位的,但不到最后關頭他還是不愿放棄。
短短一兩秒時間,眼見秦初的狀態還是沒有好轉,趙海冰挫敗的搖了搖頭,正要出聲讓平復下來。
卻見孩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眼睛沒有再抖,只是淚珠接連不斷從眼角滲出,滾落進濃墨似的鬢發里。
接著,他遵循流程,重新喚醒了。
明重現,視線逐漸聚攏,秦初適應了一瞬后,一側角微抬,嘲諷般笑了笑。
趙海冰沒有急于出聲,安靜地觀察了會的反應,才問:“您想起來了嗎?”
和秦德山的那場沖突說了什麼?和失聲有沒有關系?
眸里晦暗翻涌,孩兩側好看的角卻是齊齊高揚,點了點頭。
是的,想起來了。
彼時參加完葬禮,秦初失魂落魄去了重癥監護室看秦準,隔著玻璃哥哥渾滿管子,想到從此以后再也牽不到媽媽溫熱的雙手,也再忍不住,蹲在地上嗚嗚痛哭。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停在了的面前,“你又哭什麼?”
含淚抬眸,眼前的秦德山滿臉不耐,眉擰做一團,出聲呵斥。
“爸爸……”努力控制著自己,可眼淚還是不停滾落,“……我,我沒有媽媽了……哥哥……哥哥……”
我沒有媽媽了,哥哥還能醒過來嗎?我只有爸爸這一個親人了。
想說。
“哭哭哭,你他媽就知道哭,”秦德山突然暴怒,出的手指快要到的額頭,“就他媽是你這個喪門星,把你媽哭死了,還要哭死我兒子嗎?”
他的聲音洪亮,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居高臨下:“要不是去機場接你,我兒子能出事嗎?你哭吧,哭得越大越好。”
“哭死你媽,再哭死你哥,然后是我,對吧?是吧秦初!”
雖然對兒子兒自小沒有太多關心,可兩個孩子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特別是秦準已經參與秦氏的管理,事業在他手上蒸蒸日上。
如今能繼承家業的兒子生死未卜,留下一個只會哭天喊地的兒,讓秦德山愈發煩躁。
“要不是你嘰嘰喳喳要這要那,要小準接你送你,他們會遇到車禍嗎?”
“都是你!都是你這張,你怎麼不是個啞呢,秦初!”
打擊紛至沓來時,爸爸是驀然崩塌的世界里最后一束,而現在,熄滅了。
媽媽已經離開,要盡力留下哥哥。
爸爸說得對,是的錯,都是這張惹下的禍。
只要不說話,不再說話,哥哥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秦初是伴著腦海中秦德山反反復復地咒罵聲睡去的。
天亮醒來,不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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