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厭惡的永遠都是他自己。
可當他知道他同嘉禾之間有個孩子的時候,心里有的是暖意和憾,而后是綿綿無盡的痛楚。
夜里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只是在想若他同嘉禾的孩子平安出生,是像他多一些還是像嘉禾多一些。
可再怎麼想,為爹娘都已經不可能見到他了。
嘉禾換好花神裝,繡滿百花的褶子上頭蓋著輕薄的煙籠紗,紗上點了金,這裝在夜下點粼粼。
香菱走了,眼下屋里只有嘉禾同沈云亭兩人,嘉禾紊的心緒逐漸平復了下來,朝沈云亭問道:“你為何會來這里?”
沈云亭聞聲回神,頓了頓,忙將袖中的桃花小簪出來遞給嘉禾:“我在花神廟撿到了你掉落的簪子,想拿給你,江姑娘說你在禪房,我便過來了。”
嘉禾擰眉:“沒同你說我在沐浴焚香?”
沈云亭搖頭,神凝重。他大意了,以為不過是還個簪子,滿心想著能順道再與嘉禾見一面,倒是沒料到自己竟栽在這種不費腦的伎倆上。
嘉禾沉思,恐怕香菱那麼巧在這個時候過來,銀朱也是知曉的。
若被香菱發現未著寸縷與沈云亭共一室,的名節便毀了。若遮掩得好,香菱沒發現這事,被沈云亭輕薄這啞虧也不可能聲張,只能自己咽下。
嘉禾想起第二世死前,和銀朱的那段對峙,還有生死關頭銀朱將活路留給的畫面,手心攥,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銀朱千算萬算,什麼都算到了,只一點沒有料對。
不再是從前那個逆來順的程嘉禾。
戌時將近,游街的時辰到了,嘉禾不再耽誤了,朝沈云亭道了聲:“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所設之局,請大人全當做無事發生。一會兒我先出去,你等人走了再出去。”
話畢,嘉禾整好,推門出去。
香菱見嘉禾出來,忙道:“程三姑娘,時辰快到了,游街轎子快過來了,我們趕過去。”
“好。”嘉禾提起厚重致的角跟上香菱的腳步。
人走遠了,禪房一室寂靜,沈云亭沉默地著盛滿水的浴桶,閉眼全是方才嘉禾沒在水中的模樣。
呼吸微,沈云亭水中,將整個人沒已涼的水中,以解燥氣。
水中仿佛還留著嘉禾的淡香,他閉眼屏息,前世今生畫面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想重新讓懷上他的孩子。
他回想著方才之事,若方才他在公主的近侍婢進來之時,弄出些響引起那近侍婢的注意,讓那近侍婢發現他在屋里。
恐怕眼下他同嘉禾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下作無/恥卻能徹底得到嘉禾。
他從來不是個君子,幾十年傲立于詭譎多變的朝堂之上,從來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可當他被摁進水里的那一瞬,上輩子新婚夜嘉禾傷心的眼睛映他腦海。
那麼盼著能正正經經風風地一回親。
他忘不了。
*
嘉禾隨香菱來到小巷口,游街的轎子已經等在那里。銀朱和另外幾個貴也在那。
銀朱見嘉禾與香菱神無常的過來,心下若有所思,面上卻不顯。
離戌時花神游街約莫還有半柱香,嘉禾湊在銀朱耳邊道:“很意外吧,我還好好站在這。”
銀朱笑了,輕聲問:“什麼意思?”
話問出口,難免心虛,銀朱臉上的笑意異常僵。
“你清楚我說的是什麼。”嘉禾道,“時你曾救過我,這份恩我一直記著。之前無論你怎麼為難我,我都一笑置之從不計較,但我覺得我錯了。一味的容忍只會讓他人覺得你弱可欺,從而變本加厲。”
“你救過我的命也差點害我一生,自從今日起,你我恩仇相抵,我不再欠你。”嘉禾注視著銀珠道,“若你下次再使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必奉還。”
銀朱聞言略怔,看向嘉禾的臉,竟在一向怯懦的臉上找到了一決然,一時所有的話都被這決然的神梗在頭出不來。
低頭,眼異樣。
的確對程嘉禾使了些壞計,在得知程嘉禾要扮花神的那一刻,妒意填滿了心頭。
想:憑什麼?
論出爹是太傅是當世大儒,過世的娘親乃是延慶帝的親姐姐,比之武將與小之生的程嘉禾要好上許多。
論樣貌程嘉禾也不如,論才學那便更不用說了。
憑什麼程嘉禾能越過做花神?憑什麼太子表兄看上程嘉禾都看不上?
掙扎過,一念之差選擇作了惡。
在沈云亭問程嘉禾在哪的時候,故意瞞了程嘉禾在沐浴之事。
本想親自來一場捉大戲,可恰巧香菱忘了把子的系帶給程嘉禾。想這個捉角讓香菱來更好,這樣便能置事外,最后來一個一問三不知了。
話說出口后,后悔過,心驚膽戰過,甚至在看到程嘉禾平安無事之時還松了一口氣。
可不會在程嘉禾面前認輸。
銀朱抬頭對上嘉禾的圓眼,笑著回了一句:“你想怎樣?”
嘉禾懶得再理,將花神花環戴在頭上,在銀朱滿是不甘的眼神下,站上游街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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